文/ 马斗全

    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等单位联合举办的网上「十位国学大师」评选活动，不知是得体而又有必要，还是有炒作之嫌，总之引起了文化界的关注和议论。评选结果，胡适、章太炎均入选（十位之排名，胡居第三，章居第七）。这使人想到了章太炎、胡适的国学成就及相互比较。

    很多人都知道，曾有人骂胡适没有学问，而在这些批评者之中，就有章太炎，还有国学成就同样很大的章太炎的弟子黄侃。胡适的学问，何其了得，他当时以至如今在学术界和文化界的地位，无可否认，那麼章太炎还有黄侃为什麼会说他没有学问呢？

    章太炎说胡适没有学问，并非不顾事实的意气之语，而是就传统学问，亦即现在被炒得很热的国学而言。章太炎作为传统的学问家，所看重的是传统之学，而不是新学。当年清华国学院的几位著名导师中，没有章太炎，不是他的学问不够，乃是因为他坚持传统的大儒授徒形式，而排斥现代教育体制，谢绝了清华的聘请。国学的看家本领或曰最基础的学问，是小学，所以章太炎认为，治学必从小学始。章太炎属於清代古文学派，早年曾追随俞樾，就读於杭州詁经精舍，潜心於小学和古文经典，继承的是戴震、段玉裁、王氏父子一脉相传的治学风格。所以章太炎对胡适的治学方法和学问数有微辞，《致柳翼谋书》甚至有这样的话：「胡适所说《周礼》为偽作，本於汉世今文诸师；《尚书》非信史，取於日本人；六籍皆儒家托古，则直窃康长素之唾餘。此种议论，但可哗世，本无实徵。……长素之为是说，本以成立孔教；胡适之为是说，则在抹杀歷史。」不惟批评，简直是严厉谴责了。

    同样骂胡适没有学问，并且对胡适很是不敬的黄侃，幼承家训，又得从名师，治学刻苦严谨、一丝不苟，毕生精研文字、训詁、音韵、经学等，对《说文》、《广韵》尤为精熟，和其师章太炎同被称为乾嘉以来小学之集大成者。我们只从他的《量守庐论学札记》所列须趁三十岁以前读毕之书，即可刊出他心目中的学问是什麼：《十三经注疏》、《大戴礼记》、《荀子》、《庄子》、《史记》、《汉书》、《资治通鉴》、《通典》、《文选》、《文心雕龙》、《说文》、《广韵》。

    胡适的治学之道，与章太炎、黄侃完全不同。他受的是新式教育，走的是留学一路，所修专业为哲学，所信奉的是实验主义，没有国学家必须的经学出身和小学训练。胡适所开的「国学最低限度」书目，没有《史记》、《汉书》，却有《三侠五义》、《九命奇冤》之类，不用说国学家会嗤之以鼻，即使一般读书人，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还有，能诗也是国学家的基本功之一，章太炎、黄侃和王国维、陈寅恪、钱仲联、钱钟书等国学家都能诗，胡适则没有这方面的功夫，所写为白话体新诗。所以从国学的角度来看，章太炎说胡适没有学问，自有其道理，并非无端贬低。当然，这裡只是单就国学而言，若撇开国学来谈学问，那麼胡适的学问和水平，有目共睹，谁敢轻视。山西作家韩石山的「读胡适长学问」之说，当然是就胡适新文化方面的成就说的。

    探究和了解一下章太炎说胡适没有学问的问题，有助於我们较为準确地理解国学和国学家的含义。

    [凯迪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