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sciencehuman.com 科学人 网站 2009-11-15
著名旅日网络作者俞天任(网名冰冷雨天)选取了一个很独特的角度剖析70年前那场战争:中国人常说“日本军国主义”,指的就是军队挟持了政府,而真正挟持军队的,是那些毕业于日本陆军大学的精英分子,军队参谋。他们是推动战争和最终失败的重要力量。
南方都市报:为什么会有写日本的念头?
俞天任:2005年的时候国内反日情绪达到一个巅峰状态,我感到那时网上写的关于日本的言论不对,真实的日本不是这样子。所以我在西祠胡同发了一篇叫做《飞行着的石头和愤青》的帖子,反响很大,到处转载。后来我陆续发表了一系列文章,说日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所以就成了《冰眼看日本》这个系列。其实就是想说,日本同所有的国家一样,都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
南方都市报:你是怎样开始关注日本的战史的?
俞天任:我想探究的是,有什么样的国民就会有什么样的军队。日军当年战争犯罪的情况特别突出,那么他们犯罪的根源在哪里?现在没有了战争,这些根源会不会从其他方面映射出来?在《有一类战犯叫参谋》里,我更倾向于从国家的制度来说明。但下一本《浩瀚的大洋是赌场》讲的是日本海军的覆灭过程,这支海军经过77年的时间历练成世界前三强海军部队,突然在三年之间就没了。我会更多探究根源性、文化性格方面的原因。
南方都市报:日军参谋这个角度,你怎么发现的?
俞天任:日本国内对战后的军事法庭,也就是东京审判,几乎是全民一致反对的。大多数人接受审判的结果,反对这个审判。他们认为真正的战犯没有遭到审判,而一些不该判的判了。同时对审判的具体过程,采取怎么样的证据及其辩护的方式,对比德国的纽伦堡审判,日本人认为美国带有种族歧视。
这里面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美国不了解日本的军政体制。比如日军参谋总部,日本是向德国学来的方法,但是德国的总参谋部被希特勒踢到一边去,沦落为办事员。但日本的不是,参谋本部对于战争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整个战争过程中一直是关东军参谋、日军参谋本部在积极往前打,不断制造事端,文官系统和政府系统是反对的。但这些人最后逃脱了惩罚。
南方都市报:历史资料是怎么找的?
俞天任:这些资料在日本都是公开的,各大图书馆都有。日本对于这场战争的出版物特别多,70年代曾经出过一本非常厚的书目索引。各个图书馆都有几个关于这场战争书籍的专柜,大部分是回忆录。很多日本人都很愤恨:我的爷爷、爸爸、老公、弟弟、儿子都被送到战场去死了,战争有什么好处?我在《冰眼看日本》中也提到,日本人没有身份证也跟这场战争有关系。因为经历过战争,他们特别反感国家把个人都统一起来。其实从管理、行政的角度来说,这个号码还是有需要的,但这让他们想起战时日本人胸前的编码,很反感。另外战争对日本的影响就是不提爱国主义,最近几年才开始重提,但还要加上一条,也爱其他的国家。
南方都市报:这跟国内接收到的信息存在出入。
俞天任:是的,国内看到的多是日本极右翼的观点,但那些人是很少数。现在日本军人在国外的尸体还有二百四十万具没有收回来,如果还要发动战争,你还要再来一次吗?所以日本人是非常反对战争的,他们很痛恨那些参谋,像日本人说你坏,坏到什么程度,就说你像“关东军参谋”一样,是一个通用的贬义词。在攻击那些贪污腐败的官员时,也会说就像“关东军参谋”一样,以为自己很牛,实际上尽干一些愚蠢的瞎事。
南方都市报:国内有没有从这个角度挖掘中日战争史的作品?
俞天任:没有。他们被一些框框限住吧,现在还是有不少人反对我这种说法,认为不符合唯物史观。我觉得历史不是抽象的,它是具体的人干了具体的事,这些事情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一连串事件的流动构成,不能从抽象到抽象。这样做学术虽然解释起来方便,但是对于未来,对于我们该做的事情毫无指导意义。
南方都市报:日本政府当时为何无法牵制参谋系统的行动?
俞天任:实际上当时政府已经不存在了。比如最后决定要对美国开战的时候,陆军其实对美国没什么兴趣,所以就要海军来定要不要进行太平洋战争,海军又把皮球踢到总理近卫文麿那里。近卫文麿选择了辞职。因为他知道如果说不打的话就肯定会被暗杀掉。当时近卫企图访美面见罗斯福,底下的少壮派参谋佐官就已经把炸弹、手枪都调度好了,准备暗杀他。所以后来昭和天皇换东条英机上去就是一个以毒攻毒的方法,东条英机是一个主战硬派的人物。
南方都市报:现在用日本资料来解读抗战史有你和萨苏两个人,这种方式是不是能获得很多以前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俞天任:这是因为国内这方面的资料不全,当事人的回忆也特别少。好像中国人不太关注收集记录。日本人很喜欢记录,所以资料非常丰富。可能有一个原因是当时日本人普遍受教育程度比较高,当时几乎每个日本士兵身上都有日记本。美国在和日本打仗的时候,美国军官就收罗死亡士兵身上的日记,通过翻译了解日本军队。有个笑话说,日本警察办案很方便。有什么大的腐败案,把几个关键人物的日记本先封了,基本案情就清楚了。我每周跑图书馆,在这些回忆录中获得了大量信息。我的东西只是读书笔记,自己的一点心得。其实最好是国内那些真正的历史专家,他们花时间去研究这些东西。
本报记者 田志凌
实习生 潘慧文
[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