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sciencehuman.com 科学人 网站 2015-04-25
刘少奇长女:时代造就悲剧,希望我的孩子远离政治
几十年的甘苦荣辱,对于88岁的刘爱琴来说,都已淡然。 新京报记者 尹亚飞 摄
■ 对话动机
4月15日,俄罗斯驻华大使杰尼索夫代表俄总统普京,向32位苏联卫国战争(1941-1945年)做出贡献的中国公民颁发“伟大卫国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奖章。刘少奇长女刘爱琴是其中一员。近日,新京报对话刘爱琴,耄耋老人追忆自己在苏联战乱时期度过的青春岁月,以及作为刘氏长女所亲历的时代起伏。
88岁的刘爱琴精神头儿不错,一头银发梳得整齐妥帖,衬衫搭配西装马甲,没有一丝褶皱。
晚年的她,著书追忆父亲、参加纪念活动,但更多时候,她过自己的生活。
回想多年前的文革,父亲孤独地死在开封,哥哥刘允斌在铁轨上结束了生命,弟弟入狱,铁窗内被折磨得近乎精神失常,对于她自己,第二任丈夫也在最艰难的时候离开了。
她也想过,如果生在普通百姓家,也许这一生不必这么辛苦。
问她心里有怨恨吗,她笑着摇头,“都过去了,这把岁数,不在意了。”
异国
印象最深的是“冷和饿”
新京报:俄方颁发纪念章、邀请部分中方人员参加红场阅兵背后有怎样的故事?
刘爱琴: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共产主义运动在世界各地如火如荼,很多革命领袖的子女都被送到当时的苏联读书和生活,我们当时就生活在国际儿童院。
俄罗斯方面定期会有表彰活动,50周年时颁发过一次奖章,今年70周年,更隆重一些。
新京报:国际儿童院是怎样的地方,你在那里生活了多久?
刘爱琴:前苏联专门接收世界各地共产党和革命者后代的一个场所。1939年,我12岁,和哥哥还有几个孩子一拨儿,途经新疆到了当时的莫尼诺国际儿童院。一直到1949年跟父亲回国,在那儿生活了10年。
新京报:战时儿童院的生活是怎样的?
刘爱琴:儿童院离莫斯科二三百公里,那时我们附近也遭到过德国人的飞机轰炸。老师组织我们巡逻,年长些的孩子发把樱枪一样的东西站在楼顶,一有情况就招呼大家转移。像我当时十几岁了,就负责保护两三岁的小朋友,大的保护小的。
新京报:少年时代给你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什么?
刘爱琴:冷和饿。打起仗来,儿童院的物资无法保证,记得有年冬天特别冷,没炭火了,我们就把院内好多没长大的树砍掉了。我还给前线做棉衣和手套,手套要露出拇指和食指,方便扣动扳机,这个印象很深。
支边
父亲嘱咐“不要和别人争”
新京报:22岁之前,你和父亲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刘爱琴:我是1938年被接到延安的,次年就去了苏联。1949年父亲带考察团秘密访问苏联,才开始真正的父女相处。
新京报:1949年到1958年是同父亲相处最集中的时间?
刘爱琴:对,刚回国那会儿,中国话都不怎么会说了,适应了好一段时间。父亲总让我多学知识,我在人民大学学了三年后,就去国家计委工作了,面对的都是经济数据。
新京报:后来你去了内蒙古?
刘爱琴:过了几年,国务院开始精简机构,动员干部支援边疆建设。父亲问我的想法,我也没说什么,后来就被他敦促着下放内蒙古了,这一去就将近20年。他一直希望我们对国家有用,也能做个表率。
新京报:当时你愿意吗?
刘爱琴:那时候没什么愿意不愿意,时代推着你去那里。那两年物资很紧缺,我心想去内蒙古还能吃羊肉呢,后来我还给家人往回背羊肉,但他们都吃不惯。(笑)后来背得最多的是土豆,一麻袋一麻袋往回背。
新京报:那些年同父亲交流最多的内容是什么?
刘爱琴:他让我好好工作,在单位里不要和别人争什么,不要觉得我是领导的女儿就怎样怎样。但我也没和别人争什么,他总是有那样的担心。
新京报:最后见父亲是什么时候?
刘爱琴:1966年6月底还是7月初,我回北京住了一晚,当时文革已经有了苗头,各地陆续闹起来了。那次见面父亲还嘱咐我少掺和事情,不要跟着闹,没想到那是我们父女的永别。
永别
最后的印象是父亲咳血工作
新京报:父亲被批斗后,你在内蒙古的生活也受到了很大影响?
刘爱琴:那当然,街上很快贴大字报说我是苏联特务。1967年初就不让我工作了。我被隔离,造反派让我交代问题,他说父亲6次叛变,至少4次我都知道。我说我不知道,他们就打,打得我牙出血、腰也坏了、小便失禁。后来又把我送到工厂打扫厕所。
文革中我前夫和我离了婚,他后来去了东北,三个孩子也没人管,那段时间非常痛苦,牵挂父亲,也牵挂孩子们。
新京报: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刘爱琴:先是哥哥刘允斌,他和我一起在苏联长大,是个特别刻苦的人,也最听父亲的话,一辈子都一门心思做核研究。1967年,他在包头市北的铁路上卧轨自杀了。
接着是弟弟允若,文革一开始就被关了,关了8年,整个人生都毁了。出来没几年就死在自己独住的农家小院里,很惨。
最后是父亲,1969年11月,他死后两三天,有人悄悄告诉我,你父亲死了。
新京报:你当时的反应是怎样的?
刘爱琴:在被子里哭,也不能太大声,就一直哭,大概有两天两夜。
新京报:对父亲最后的印象是什么?
刘爱琴:头发全白了,我白头发也是遗传他,早早就白了,他身体不好,一直有肺病,有时候甚至会咳血,但是那些年都是坚持工作,周围的人都劝不住。
新京报:你并不认同哥哥结束生命的方式?
刘爱琴:个人有个人的选择,他内心承受得太多了。很多人问我怎么熬过来的,具体我也说不出来,但那时就是有个念头——不能死。那些人诬陷我父亲和家人的(内容)我一个字也不信,我坚信真相总会大白,我得等那一天。
新京报:从父亲去世到被平反差不多有10年,一直是这个念头支撑你?
刘爱琴:经过文革,我母亲这三个孩子就剩我一个。有个场景一直反复出现,我们老家是湖南,当地的农民写信给父亲反应农业生产的问题,他都一封封亲自回信,还托人带话说如果农民写字不方便,就直接来找他说。政治上的东西我不懂,但爸爸一直在为老百姓做事情,我相信这些事是会被后人知道的。
晚年
希望我的孩子远离政治
新京报:父亲被平反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刘爱琴:那段时间,对于一个女儿来说,太长了。反正是该等的等到了。
新京报:之后你写了关于父亲的书?
刘爱琴:有出版社联系我,后来就写了《我的父亲刘少奇》,算是一个追忆和怀念。
新京报:你的人生很多时候被父亲决定和牵连,加上他的严厉,心里有没有怪过他?
刘爱琴:父亲始终是父亲,他的很多决定,在他的角色看来,有他的理由。一个女儿怎么能怪自己的爸爸呢,我没有怪过他。至于牵连,那是时代的悲剧,不是父亲的错。
新京报:经历困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假如我不是刘少奇的女儿、我生在寻常百姓家就好了”?
刘爱琴:怎么不想?想过很多次,如果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一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但我也没觉得,是刘少奇的女儿就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抱怨这个。
新京报:心里没有怨恨?
刘爱琴:怨恨谁呢,时代造就的悲剧,早就看淡了。几年前我还回过一次内蒙古,和文革中审查我的人一起吃饭,有些人已经不在了,心里没有怨也没有恨,都过去了。
新京报:现在的生活如何?
刘爱琴:生活挺安宁的,我享受现在的安宁,我们这批去苏联的孩子定期聚会,上次俄罗斯大使馆发完纪念章,第二天我们就聚会了,做俄罗斯菜,唱当时的歌,大家都用俄语交流,跟小时候一样,挺开心的。
平常我特爱遛弯儿,早几年,清早5点就起来,坐地铁到颐和园,溜达一大圈儿。也喜欢看书,最近我总谴责自己,七七八八的活动太多,好久没看书了。
新京报:几个孩子呢?
刘爱琴:他们都长大了,最大的已经60多了,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们家有第四代了,快一岁了,四世同堂,挺好的。
新京报:会愿意小辈们从政吗?
刘爱琴:不愿意。我父亲以前总说我不懂政治,活了大半辈子,我也没真正地懂政治,我也希望我的孩子都远离政治,平安开心地生活,就很好了。
新京报记者 卢美慧 北京报道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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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去你家看看" 黄继光战友60年后兑现上甘岭"生死约定"
原标题 睡我旁边的兄弟,黄继光
说好去你家看看
那个理应简单的探访,从未成行找不到地址,信件石沉大海
李继德与妻子照片。
拿起抗美援朝纪念章,李继德总会想起战友黄继光。
60年后兑现上甘岭“生死约定”
1952年10月19日,朝鲜上甘岭地区597.9高地,黄继光壮烈牺牲。近日,黄继光当年的战友、山东高青县80岁的老兵李继德为了当年两人的一个约定,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他说,当年两人约定,不论是两个人中谁出事儿了,另外一个都要到对方家中去看看。“黄继光壮烈牺牲的过程,我亲眼目睹,当初跟他的生死约定我一直记在心里。”李继德说,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兑现当年和黄继光在战场上的约定。
22日晚,鲁中晨报记者联系本报记者,转达了李继德老兵的心愿。23日,华西都市报记者辗转联系上了黄继光的亲属,他的侄儿黄拥军很激动,“欢迎他来,我们也想听听叔叔当年在战场上的故事。”
那个睡旁边的川兵,叫黄继光
“谁出事了,就去对方家里看看”
李继德老人珍藏的一个证件上,写着老人是1931年出生,所在部队是“15军45师135团”,发证机关是高青县人民武装部,时间是1973年8月1日。
李继德,高青县木李镇三圣村人,事实上他出生于1935年。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只有16周岁的李继德也去报名了。由于年龄小,一开始部队没要他,他就跑到征兵办公室,坚持要当兵上战场。“带兵的干部看我那个样子,最后就收了我,但我的年龄改成了1931年。”据李继德说,当年他和媳妇拜完天地的当天,他就随着部队出发了。
渡过鸭绿江到达目的地后,李继德被编入中国人民志愿军45师135团2营6连1班,班里有16个人。李继德至今还记得,一个四川兵和他关系最好,“他叫黄继光。我们睡大通铺,我挨着他睡。”李继德说,“那个时候他就像亲大哥一样照顾我,天冷了怕我冻着给我盖他的被子,怕我吃不饱,把他的饭分到我碗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这种感情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也永远不会忘。”
当时,他和黄继光还有这样一个约定:如果一方出事要去另一方家中看望。“我们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他的父母就像是我的父母一样。尽管当时我们没有说要给对方的父母养老送终,但是却都希望如果对方能活下来,替自己照顾一下家里的双亲。”但是因为询问地址太不吉利,所以两人都没具体问。“如果我问黄继光的地址,就好像要咒人家死一样,所以我们谁都没问。”
那个看似玩笑的约定,变成遗言
上甘岭战役,目睹他牺牲
李继德回忆,后来他给营长当警卫员,黄继光给营参谋长当通讯员,“没过好久,部队就上了上甘岭。”
“那战斗打得激烈啊,”说到当年的上甘岭战役,李继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照明弹照得宛如白昼的战地之夜,他突然沉默了,战斗伤亡惨重,他亲眼目睹黄继光堵枪眼牺牲。黄继光牺牲后两天,他受重伤回国, 此后,回到了老家。
这段故事他很少对人提起,除了老伴儿,家里人“只知道他当过兵上过战场”。除了证件,能证明老兵故事的,还有他身上的6个弹窟窿。如今,往事重提的他,只想兑现当年的那个承诺,那个约定。
李继德伤愈复员回家后,一直记得当初的约定,去看看黄继光的家人。“当初我们在上甘岭上说的话,看起来像是玩笑话,可是过后想想,这就是互相留下的遗言啊!”
但对于李继德,兑现这个承诺有些难,一方面家庭经济条件很差,另一方面到现在也没找到黄继光的家在哪,他只记得新兵入伍时,黄继光介绍自己是四川中江人。
后来李继德想了个办法,给四川省中江县政府写信,寻访烈士的家人。可是,这封信如石沉大海,一直没有回音。不甘心的李继德想到了联系老部队,可是上世纪60年代,志愿军的番号早已撤销,信件一直没法邮寄出去。他又给国防部写信。这封信有了回音,也带给了李继德希望。“一个名叫李乐天的首长在信中说,打上甘岭战役的15军现已改称空降15军,驻湖北孝感。45师原来的老师长崔建功已离休,现住在武汉市干休所。”有了这封回信,李继德寻找老战友的心情更迫切了,但寄给湖北军区的几封信,因种种原因没有得到回复。
当初这个修改年龄参军的“小李子”,也已成八旬老人。未曾兑现当初的诺言,80岁的老兵李继德眼睛湿润了,愧疚和自责让他始终耿耿于怀,“我真想到黄继光的老家看看,去看看他的亲人,哪怕到他家人的坟头上拜拜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最新进展
川鲁媒体联手相助 黄继光亲人欢迎他
22日,鲁中晨报记者联系华西都市报,转达了李继德老兵的心愿,希望川鲁两地媒体联手,帮老兵兑现当年的约定。23日,华西都市报记者辗转联系上了黄继光的亲属,他的侄儿黄拥军听说叔叔还有战友活着,很是激动,“欢迎他来呢,我们也想听听叔叔当年在战场上的故事,也想听听他与战友的故事呢。”
记者了解到,黄继光牺牲后,他的母亲忍住悲痛,又将自己的小儿子黄继树送到抗美援朝前线,将三个孙子、两个孙女送到部队保家卫国。黄继树也到了上甘岭战场,去寻找哥哥当年在战场上的故事。
但遗憾的是,今年春节前,黄继树已去世。中江方面表示,“对于黄继光战友,我们表示欢迎,希望可以搜集到更多黄继光的故事,并将提供各种方便帮助老人达成心愿。"李继德收到回应后,很是激动,连声说:“好得很呢,好得很呢……”
在川鲁两地媒体的接力下,李继德和家人将在近期启程,踏上前往四川德阳中江黄继光家乡的列车,完成他60年来的心愿。(记者唐金龙 鲁中晨报记者孙银峰张亚军)
[新华网-华西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