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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集宁路古城毁灭之谜:消逝于战火之中?http://www.sciencehuman.com 科学人 网站 2005-11-28 第一集 这是一个发生在六百多年前的故事。这些人一连几个夜晚都在辛苦劳作,他们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财物埋藏起来。 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东西,自己竟然再也无缘得见。 一副曝尸荒野的尸骨 字幕:2002年 内蒙古察右前旗土城子村
这是内蒙古考古队在土城子村进行考古挖掘时,出土的第一处遗迹。尸骨显得有些奇怪,它俯卧在一处墙垄上,在它四周,竟然没有发现任何掩埋的痕迹。 而没有经过掩埋的古代尸骨,对于考古队员来说,通常所意味的,是一种饿殍遍野的典型遗迹。它让这群刚刚来到考古工地、本就有些意兴阑珊的队员,更加感到有些迷茫,这次的考古目标,会不会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古代小城,它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什么考古价值呢? 等待挖掘的古城 一个月前,内蒙古考古队队长陈永志就曾经带领队员在这里勘察地形,根据古代地图所示,在这个区域,曾经存在过一个名叫集宁路的古老城市。许多年来,这个古城一直无人问津,直到政府决定修建高速公路,而公路又必须从古城之上通过,内蒙古考古队才有了机会对这里做抢救性的考古挖掘。 然而,为了配合高速公路的修建而作的考古工作,到底能有多大意义,这始终是考古队感到怀疑的问题。 陈永志:类似集宁路古城这样的城址在内蒙地区来说很多,也很普通,比集宁路古城城垣保存的好的,面积要大的城址,内蒙也很多,初步统计,内蒙地区分布的古代城址将近是500多座,集宁路古城在这些城址当中算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个城址。 一个在众多古城当中毫无特点的小城,没有人期待着能在这里有什么重大发现,就连陈永志本人,也几乎不抱希望。 开始挖掘 探方工作开始了,考古队开始在古城遗址上布下一个个探方。 陈永志:我们在对全城,以西南角选中一个坐标点,然后是通过这个坐标的布方方式,然后是对全城进行布方,这样的话就能够准确地将高速公路通过的地区放在你这个坐标点之上。 陈永志利用这样的探方在图纸上画下整个古城的坐标图,他将在这幅坐标图上找出高速公路会通过的地区,那片地区就是考古队首先需要做考古挖掘的区域。为了准确地画出坐标图,寻找四周城墙、确定古城范围是必要的。这条明显高出地面的土垄,正是集宁路古城的西城墙,而其他几面城墙则淹没在庄稼地底,需要通过考古探查才能露出端倪。 被砍去一半的人骨——战争的痕迹!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具尸骨出现了。 现场十分有经验的考古技工乔金贵一如往常地清理着尸骨,二十多年来,他曾经在考古发掘中清理过各种各样的尸骨。 随着骨头表面的泥土被一点点抠开,乔金贵很快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具让考古队员费思量的人骨。 绘图员张补财开始了在图纸上的记录工作,乔金贵在考古工地上发现的奇怪人骨已经被现场绘图员画了下来,张补财必须把这样的图样描摹在便于保藏的硫酸纸上。 见多识广的老绘图员张补财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记录的这副骨架,对整个集宁路的考古工作,将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因为,正是从这副骨架开始,考古队意识到,他们需要重新认识集宁路。 张补财:它处在耕土层下,属于集宁路古城文化堆积当中最晚的这一时间段,……那么说明这个人的死亡年代和集宁路古城的淹没年代应该是相一致的,也就是说,这个人的死亡也就等于集宁路古城的彻底湮灭。 而这样一副重要的人骨,恰恰显现出极不寻常的面目来。 张补财:我们清理完毕之后我们很吃惊地发现,他的一条腿还有半个身体几乎不存在了。那么经过检测发现,有刀砍的痕迹。 这是一具被刀砍去了半边身体的尸骨,它恐怖而凄惨的死状,令人不得不产生了腥风血雨的联想,难道,在它背后隐藏的,竟是一场残酷的战争吗?而这个说法似乎也能解释先前发现的那具没有经过掩埋的人骨。那名死者有可能也是在战争中死去,兵荒马乱之际,竟然始终没有一个人顾及到他的尸体,于是他保持着死亡时的姿态,一直到了数百年后的今天。 集宁路是否毁于战争? 考古队员们显得有些兴奋起来,集宁路,似乎并不像原来想象得那么简单,在这里,曾经有过疯狂的杀戮,而杀戮与战争,往往就意味着富有传奇色彩的历史。 对于集宁路古城的历史,队长陈永志曾经翻查古书寻找线索。他在《金史》和《元史》上都找到了关于集宁路的记载。然而,两本史书中的记载加起来也不过寥寥数语,唯一能够提供的信息是,这个古城作为春市建立于金代1192年,此后在元代,它被升为路级城市。然而,集宁路在何时湮灭?在它湮灭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故事?这一切却无从知晓。 一具触目惊心的残缺骸骨,似乎把人带入了那个古老的城市,有没有可能,正是战争摧毁了集宁路呢? 一个小得令人吃惊的城址 集宁路古城的四周城垣很快被探测了出来。陈永志在图纸上勾勒出古城的轮廓,探测结果让他非常吃惊。 陈永志:通过这次勘探和勘测发现,古城的面积实际为640×940左右见方,不足一平方公里。它实际上的面积,连现在的集宁路古城所在的古城子村的大小还不到。 陈永志感到有些失望,一个小得令人吃惊的城址,再加上带有战争痕迹的尸骨,难道,集宁路仅仅是一个毁于战火的、极不起眼的边陲小城吗? 规模与地位矛盾 然而,这样的猜测却是疑点重重的。陈永志显得有些迷惑,考古探测结果和历史上留下的关于集宁路的城市级别描述明显十分矛盾。民国年间,这里曾经发现一块元代文宣王庙学碑,证明集宁路在元代属于行政级别相当高的路级城市。 陈永志:在1976年出土集宁路文泉庙学碑的西南将近150米处,我们又发现了一处窖藏,在其中一件丝绸的衣物上面发现书写有集宁路达路化赤总管府几个字。由于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空气的侵蚀,现在集宁路达路化赤总管府几个字样现在已经不清了。这和城内出土的集宁路文泉庙学碑相印证,确确实实证明集宁路就是元代的路一级的城市。而路级城市,其地位就相当于今天的地市级城市。这确实是出乎我们的想象,因为它毕竟是路一级的城市,那么路一级的城市,它还不到一平方公里,那么这种它的实际城垣面积的反差给我们留下了很多疑问。 逐渐增多的发现和明显存在的矛盾,让考古工作变得越来越有意思。陈永志渐渐意识到,隐藏在集宁路背后的那段历史,决非简单。 挖掘从文化层浅的东侧开始 又一轮探查开始了,为了确定第一轮的挖掘范围,必须先搞清楚古城遗址内各个区域文化层的深浅。 在考古工作中有一个基本原则,通常先从文化层比较浅的地方入手挖掘,这样能够避免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就挖掘文物埋藏丰富地区,对它造成破坏。 陈永志:文化层指的是人类活动过的这一个区域,通过我们的洛阳铲我们就可以把这些土质,确切的土样,提取上面,来判断这个地区有没有人类活动,或者是活动过遗留下的一些痕迹。在集宁路古城的东侧,通过我们的探测,我们的探测队员在很浅的范围内,或者是很浅的这么一个过程中就发现了生土,它的文化层是分布的也不是十分复杂。 我们判断,它有可能是一个属于一个集宁路古城城市当中的一个,属于公共活动的这么一个场所。有可能是一个手工业作坊区,或许是当做一个墓葬区,或者是当做一个生活的垃圾区。 发现乱葬坑——确实是战争摧毁了古城 挖掘工作从古城遗址的东侧正式开始。考古发掘动工后不久,老绘图员张补财就又接到了从考古工地上拿来的尸骨图样。他一丝不苟地描摹着,尽管他并不喜欢描摹类似的图样,因为,笔下的尸骨显得纷乱不堪,描起来很容易出错。张补财很清楚,这幅图样说明,在集宁路上,也挖到乱葬坑了。 张补财:我们所说的乱葬坑指的是敛葬人的骨殖的场所。我们发现了一些大量人残存的一些肢骨,你比如说有头颅部分的,有肱骨部分的,还有髋骨部分的,还有一些个骨殖保存在人身体的一大部分部位,其它部分就没有。 乱葬坑,对于考古队员来说,所意味的只有两个方面,或者是饥荒或瘟疫,或者就是,战争。而就在考古工作站里,陈永志正和队员宋国栋仔细察看着一堆刚从考古工地上带回来的东西。这东西沉甸甸的极有分量,它们呈片状,从表面布满的锈迹来看,这显然是铁制品。 陈永志小心翼翼地察看着铁片上可能存在的小孔,他刚一看到这堆东西就猜想这是一副铁制铠甲。尽管经过察看,从这副铁制铠甲上并没有透露出什么别的信息,但它的发现已经足以证明在集宁路,的确曾经发生过战争。那么,同时发现的乱葬坑,也极有可能就是战争留下的遗迹。 张补财:这些个骨殖实际上是战乱留下的骨殖,后来的人回到这个城里之后,对这些骨殖重新进行敛葬、掩埋。 是什么样的战争造成了这一切? 在考古工作还并没有真正深入的时候,集宁路首先展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处处经由战争遗留的痕迹,它们残存在古城土地的表层,上面掩盖的,只是其后数百年的浮土。很显然,这些痕迹,讲述的应该是集宁路最后的故事。 然而,这一切到底是哪场战争的结果? 这副铠甲是哪位士兵或将士的戎装?这死状凄惨的人又是死在哪个军队的刀下?集宁路的覆灭确乎是一个战火交加的惨烈故事,而这个故事却又显得如此遥远、如此模糊! 毫无文物价值? 古城东侧这一片区域看起来并不大,但是对它的挖掘却持续了三、四个月。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考古队员们经历了一场耐心的考验。 考古队员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而,日复一日的挖掘工作却始终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惊喜,几个月下来,他们不但没有找到能将集宁路的故事深入下去的其他线索,更不用说在这里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文物。像类似的零散碎瓷片,考古队几乎每天都能发现,队员们也一片不落地将它们都收集了起来,但是,连续几个月都只是和这些残破的东西打交道,所有人的情绪都受到了影响。 张补财:发掘的结果很出乎我们的想象,甚至还一件完整的器物也没有挖得到,我们一些考古发掘队员,甚至包括我在内,在发掘的过程中,我们思想当中,对集宁路古城有了一些疑虑,最主要的就是对集宁路古城的认识,我们当时好像是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会不会是被当地老乡挖完了? 就在考古工作陷入僵局的时候,陈永志无意中在一本关于内蒙古文物资料的选集上有所发现。 选集上说,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内蒙古文物工作队曾经在集宁路古城遗址附近做过调查工作,他们留意到,当地很多村民的家里,居然都或多或少地保存着一些文物。原来,那些文物都是村民们在长期的耕种过程中从地里挖出来的。 陈永志:当时的老乡还是非常纯朴,也没有认识到这批文物有多重要,所以说我们的考古队员就曾经是用一个脸盆、用一个香皂,曾经从老乡的手中征集到很多完整的瓷器,还有一些个其它的铜器。甚至是非常有价值的一些文物。 这个内容不得不让人产生了怀疑,难道,因为集宁路长时间无人问津,城中埋藏的文物竟然被附近的老乡你一件我一件地挖掘殆尽了吗? 这样的疑虑也并非毫无可能,距离集宁路不远的另一个元代路级城市净州路,就因为数度被盗掘,而最终成为内蒙古考古界的一个极大遗憾。 陈永志:非常可惜的是,净州路古城我们对它所做的工作相对的比较少,但是大部分区域被盗墓分子或者是盗掘文物的分子进行了盗掘,盗坑,在城市的地面上比比皆是。从地面翻出一些瓷片,还有其他的一些文物也都散落在当中。 2002年最大的发现——被耕牛踩塌的窖藏 在内蒙地区考古二十多年的陈永志,已经亲自挖掘了十几个古代城市遗址,其中不乏事前让人充满希望、挖掘之后却收获甚微的古城。然而这一次,就连陈永志自己也感到有些奇怪,尽管已经好几个月不见成果,他却固执地相信,集宁路不会让大家失望。 几个月来,陈永志翻看了大量内蒙古地区过去的文物与考古简报资料,这些记录和他自己过去的经验都让他感觉到,目前的僵局,也许是考古队的挖掘位置有偏差,在集宁路这样一个已经显露出特殊之处的路级城市,必定会有所发现。 果然,就在陈永志又一次进入考古工地察看挖掘进度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陈永志:在2002年的夏季,我们的考古发掘正在进行当中,突然听到我们现场的工作人员讲,老乡在耕地的过程中,耕牛踩踏了一个窖,我们马上派工作人员到现场进行清理。 这是一个深埋于地下、盛满了东西的大陶瓮,在集宁路,还是头一次发现这样一个如此完整的窖藏。 陈永志:它的顶部是用一个石板掩盖起来的大瓮,耕牛在耕作的过程当中,突然石板踩踏,结果是露出了这座窖藏。 队员们没有想到,2002年集宁路考古工作中最大的收获竟然是在当地老乡的耕地里出现的。正像他们期待的一样,从陶瓮里取出的东西,每一件都足以弥补他们已经持续了数月的失望情绪。 陈永志:其中你比如说是有铜镜,有龙泉窑的高足碗,还有一些个其它的铁器,其它零星的瓷器。这也是2002年我们在偶然的发掘过程中发现的第一座比较完整的器物窖藏。这座窖藏的发现,对于我们这个现场的考古工作人员来讲,对于我来讲无疑是打了一针兴奋剂,我们感觉到,集宁路古城城内应该还分布有很多类似这样的窖藏。 这几乎已是一个不容置疑的猜测。从已有的发现来看,集宁路曾经经受过战争,而深埋地底的窖藏又一次证明了战争的存在。当战火临近之时,居民们纷纷望风而动,他们把无法带走的财物装入牢固的大瓮,深深埋藏起来,希望战争结束之后能够重返这里,取回财物。 那么,眼前的陶瓮显然只是大量窖藏当中的一个,而整整一个城市,曾经有多少人采用了相同办法保藏自己的财产,恐怕是不可胜数的。 结尾提问——这里曾经发生的是怎样的战争? 这同样是一个引发无穷联想的考古结果。当年的人们煞费苦心地埋藏财物,最终却并未能像期待的那样重新拥有它们。直到数百年后的今天,这些东西才又重见天日。 如此看来,当年的那场战争,似乎已经彻底摧毁了集宁路,断绝了人们重返家园的一切念头;抑或是,那些埋宝的人们,并没能逃脱战火的杀戮,而使得他们埋藏的财物成为地下永久的秘密。 2002年的集宁路考古,尽管似乎并没有太大收获,却始终伴随着无穷的联想,而所有的联想,又都离不开两个字——战争。尽管在这个阶段,那场战争在各种拼凑的猜想中还显得如此遥远和虚无缥缈,然而它却吸引着考古队员们,继续在集宁路这片神秘之地追寻着历史的秘密。 第二集 这里曾是一个战火弥漫的地方,一些在战争中丢失性命的人被胡乱敛葬在一起,而还有一些人则曝尸荒野,无人问津。 这里的居民曾经在战争来临之际掩埋自己的财宝,然后携家逃亡。然而这些财宝却将成为他们永远的遗憾。后人无法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甘愿丢弃毕生的财富,从此再也没有重返家园。 承上启下 2002年,在集宁路古城遗址上忙碌了三四个月的考古队员们是带着异常失望的情绪连续挖掘的,因为,这似乎是一座并没有文物价值的空城。然而,挖掘工作始终没有停止,一系列谜题存在着,那些死状凄惨的骸骨和装满财宝的窖藏,讲述的是否是集宁路湮灭之前最后的故事?而这一切,又是否和战争有关?究竟是什么战争彻底摧毁了集宁路,让它尘封于地下直到今天才得以重见天日? 不负众望的是,考古队终于等到了2002年最大的收获,一处窖藏被当地农民的耕牛踩塌,露出了地面。这是一个因为战争而被人埋藏起来的窖藏,它在考古队里掀起了一次高潮。而其中出现的一些珍贵瓷器引起了考古队长陈永志的思索,前面几个月来,在集宁路遗址的泥土里,陆续出土了大量碎瓷片,它们始终没有引起考古队的重视,现在看来,那些碎瓷片也许值得仔细研究。 在碎瓷片中的惊人发现——这里竟包含了中原七大窑系的瓷器 碎瓷片已经被运送到附近的工作站存放起来。为了准确地鉴定它们,陈永志请来了 北京大学考古系的古瓷器专家权奎山。
呈现在眼前的是数量众多的瓷片,它们被洗净了浮土,颜色各异,厚薄不一,闪现的光泽也是差别纷呈。 权奎山和随行的研究生们花了一个月时间,才把集宁路的碎瓷片分类登记完毕,出人意料的是,这里竟然包含了当时中原七大窑系的瓷器,几乎涵括了元代中原地区的所有窑系。 权奎山:我初步探了一下,它大致主要都是来源于内地,比如说这里面有浙江龙泉窑的产品,还有江西景德镇窑的产品,这两个窑主要都是南方的,另外北方的窑口就更多了,产自于均窑系的驻窑的产品,同时还有产自于耀州窑系驻窑的产品,同时还有定窑,等窑的产品,特别还有一部分我看着好像是山西一些瓷窑的产品,山西一些瓷窑的产品这在过去,其它地方也都是比较少见的。 这个结论不仅让全体考古队员大吃一惊,更加让陈永志感到难以置信。 陈永志:如果这些瓷器发现于中原地区,或者是发现于瓷器的产地,可能我们会感觉到不以为然,但是它恰恰发现于农牧结合带的内蒙古草原地区。在这个农牧结合带发现中原七大窑器的瓷器,而且发现量非常之大,种类也非常之丰富。所以说这种情况,应当说是在我们考古学史上还是前所未有的。 寻找瓷窑 考古挖掘第一年,从集宁路出土的碎瓷片就已经放满了工作站的好几间屋子,队员宋国栋被专门安排在这里,对瓷片进行整理和登记。 七大窑系瓷器的发现,使得集宁路从先前的毫无文物价值,陡然变成了一个瓷器考古史上的奇迹,不出陈永志所料,集宁路果然并非等闲之地。 然而,陈永志始终感到疑惑,为什么在集宁路这样一个北方草原城市,竟然存在着如此众多来自中原各地的瓷器?他甚至猜想,有没有可能,这些瓷器是集宁路人自己模仿着烧造的呢? 陈永志:我们考虑这个地区是不是自己烧造瓷器,进而推想是不是有瓷窑。 很快,考古技工就在集宁路遗址上找到了一些窑址。然而,经过仔细鉴别,陈永志并没有从中找到瓷窑。 陈永志:后来我发现这些窑实际上和烧造瓷器没有关系,它应当是一个炼铁或者是炼铜的窑址,或者是进行烧造其它砖瓦的窑址,而不是做瓷器的窑址。 而通过对当地土质的分析,陈永志发现,这里不仅无法模仿烧造出当时中原各窑系的瓷器,就连普通瓷器也不大可能烧制出来。 陈永志:因为当地的土质都是一些个碱性非常大的,或者是一些个非常粗糙的一些个黄土,或者是红土,……黏度也非常大的,所以当地应该是不适合于烧造瓷器。但是不排除一些个比较粗糙的砖瓦的一些可能。 看来,出现在集宁路的绚丽瓷片,的确是来自当时的中原各地。集宁路,似乎具备一种特殊的地位,使得中原各大窑系的瓷器一种不落地汇聚在这里。 那么,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特殊地位?而这个具有特殊地位的城市,拥有着足以炫耀后世的物资,会不会正是因为这,给集宁路招致了毁灭性的战争呢? 又一堆奇怪骨骸 绘图员张补财又有活干了。考古队在寻找瓷窑的过程中,又发现了一处埋葬骸骨的灰坑。 在这个时候,出土人类骸骨对于找到那场毁灭性战争的线索,显得十分重要。更何况,这一次被发现的,又是一个奇怪的葬坑。 张补财:这座墓葬也很奇特,它是一个圆形的大坑,坑内埋藏着两个大人,还有两个小孩,在大人的一具尸骨上还发现了一些个烧焦的一些衣物。 这是一个令人惨不忍睹的灭门杀戮的现场,家长和孩子无一幸免,从尸骨上看来,其中的一名大人很有可能是被焚烧致死。如此残忍的场面,当然只能属于——战争。 然而,当考古技工对这个葬坑进行仔细清理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来源于战争的遗迹,其实和他们的考古目的毫不相干。 张补财:因为它的开口层位,经过我们确认,它是开层在4层下。集宁路古城的考古发掘它的这个文化层,我们初步判断,4层以下的属于金代的地层。金代的墓葬发现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共同葬在一个坑当中,这个时间段恰好和蒙古灭金的时间是相吻合的。那也就是说,蒙古人在攻打集宁路古城的过程中,曾经对集宁路古城采取了一些个战争措施。 这个葬坑所意味的并不是一场摧毁集宁路的战争,然而,当一场另外的战争出现端倪,并且能够被清晰地判断出对战双方的身份,考古队员不得不对那场集宁路的终结之战感到愈加好奇。但是他们也很清楚,要清晰地描绘出城池湮灭之前那个战火纷飞的画面,还需要做更多的考古挖掘工作。 发现商业街 由于2002年在古城东侧的挖掘工作收获不大,进入2003年,考古队把挖掘重点放在了中西部。在这个范围内,考古队很快就兴奋了起来。 当地表耕土层被揭开以后,大面积的房舍遗址露了出来。经过整整一年的长时间等待,具有城市特点的遗迹才第一次出现在眼前,队员们并不知道,这片遗迹所意味的,远非一片房舍那么简单。 陈永志:后来通过对这批房屋的分析之后,我们感觉到这批房屋的出土,它可能是有一种其它的含义。 出土的房舍遗址规模相当大,它们分布在一条将近200米长的街道两侧,显得相当整齐,一目了然,因为,仔细一看,每所房舍几乎都是相同的结构布局。 陈永志:这些房屋,一般的是成组的分布,一组一组的来进行分布,每一组房屋应当是一个独立使用的这么一个个体,它应当是由这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邻接的房屋,房屋的面积非常小,然后靠里侧是它的生活区,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是靠里侧的房屋,一个是房屋的面积比较大,再一个里面分布有火炕,再外侧又是很简单的一个大型的一个院落机制,这个院落机制显得比较的空旷,里面的生活设施比较单一,甚至是没有,只有残存有墙基。 这一大片特征明晰的房舍遗迹,让陈永志猛然间悟到了什么,先前的很多疑问或许都能从这里找到答案。 陈永志:这组房屋显然它有它特殊的用途,根据它的结构特点我们来判断,它应当是一处非常完整的市肆遗迹,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临街的房屋,它一般情况下,它是没有固定的生活设施的,而且开间比较小,这显然是类似于现在的门脸房,它是做买卖的地方。 而在一个面积不足一平方公里的小城里,一条200米长的街道两侧分布的都是做买卖的门脸房,这又意味着什么呢?陈永志禁不住开始猜想,也许这片市肆遗迹,所代表的竟是整个集宁路古城的特点,也就是说,很有可能,集宁路古城在遭到废弃之前,是作为一个商贸中心城市出现的。而这个结论,恰好能够解释为什么在一个北方草原城市,竟然能发现如此众多的中原瓷器;并且,集宁路也很有可能因为它重要的商贸地位,而被破格升为路级城市。 顺着这样的思路,考古队开始沿着这条街道继续挖掘。当他们挖到古城的最西侧,到达西城墙边缘的时候,一个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的结果出现了。 考古队发现了一条直通城门的街道,好比北京的中轴路,它无疑应该是城市中最重要的街道。而这样一条重要街道,其主要功能,是商贸。那么,集宁路作为商贸中心城市出现,应该就能从这里得到证实。 难道是因为城市的富庶招致了战争? 而这个结论,很容易就使人再次联想到了发生在集宁路上的那场毁灭性战争。尽管从挖掘的一开始就陆续发现了许多古人的骸骨,但是回想起来,竟然没有一具骸骨能够提供出真正有用的线索,此时的考古队,对于挖掘尸骨已经有些意兴阑珊,却也就在这时,一具无头人骨出现了。 这是一具显然经过了掩埋的尸骨,在它的周围,有人用石头为它堆砌了一个长方形的墓框。 根据它颈部的骨头与它的头部地区的墓框边缘的距离来推测,它应当是放不下一个人的头颅的。根据这个情况判断,这个人在生前头已经被砍掉了。这个人在埋葬之前,头颅已经是没有了。 绘图员张补财在描摹这具尸骨时就觉得,笔下的骸骨显得颇有些意味。而正是这副尸骨,使得那场久远战争的画面,似乎显得清晰了不少。 张补财:根据这种埋葬的情况,有一种可能是这个人要么就是在它的生活当中,或者是在他生存的时代,触犯了国家的某一项法律,头被砍掉了,那么一种可能。再一种就是战争,在战争的过程中头颅被砍掉了,那么第一种可能我们认为不太存在,如果是在他的生活当中,或者是他的国度里,触犯了国家的刑罚,头颅被砍掉的话,那么他有可能埋藏在城外,而这座埋葬是在古城的东侧。 很有可能,这是一名来不及逃走的居民,当入侵的军队占领了城市,他被残忍地砍头杀害,随后被同伴在城中就近悄悄掩埋了起来。 如此看来,入侵的军队或许曾经在集宁路城中逗留过一些时日,他们短暂地占领过这里,而占领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掠夺财物。 难道,集宁路真的是因为自身的富庶而招致灭顶之灾的吗?而那又会是怎样的军队,竟然彻底摧毁了整个城池,让它再也没有出头之日呢? 发现一所大户人家遗址 一段时间以来,考古队的小巩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刚刚挖出的大面积房舍遗址,让队长陈永志非常兴奋,如果在接下来的挖掘中,能够找到更具特点的埋藏,也许就将更快地揭开集宁路的毁城之谜。 尽管小巩进入考古队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在考古现场的感觉总是很好,他很快就在市肆遗址的东侧发现了有些异常的房屋遗迹。 小巩:在清理到市肆遗址靠东的一部分房屋在这部分房屋当中,我们发现,有一组房屋特别奇特,这组房屋,首先它的房屋结构,是比起其它的房屋,它要复杂一些,再一个房屋的开间比较多,它占的面积比较大。 在老技工乔金贵的帮助下,这组结构奇特的房舍遗址逐渐被清理出来, 等到队长陈永志赶到现场,遗址已经被揭露出了一大片,出现在眼前的,是和先前街道两旁的门脸房大相径庭的房舍群。 陈永志:经过我们初步的分析,或者是统计,就是这组房屋,将近有大小开间,将近是个30余处左右。 陈永志很清楚,这是挖到有钱人家的房屋了。这是古城考古中最让人高兴的事,因为,根据经验,在这样的房址里,很可能挖出价值丰厚的宝藏。而且,往往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发现出现在这种房址当中,陈永志隐隐期待着,那场毁灭性战争,说不定竟能在这所大户人家留下零星的线索。 这一户人家就拥有中原七大窑系的瓷器 果然,就在这组房屋遗址里,考古队很快就挖到了深埋地底的大型陶瓮。看来,当战争逼近之时,这户人家也采用了普遍的方式,将无法带走的财宝装入陶瓮埋藏了起来。 每次出土的陶瓮里,总是压满了浮土,队员们仔细地清理着浮土,尽量避免碰坏下面的器物。然而,一铲一铲的浮土被挖了上来,直到陶瓮底部,仍然空无一物。这样的结果让人极为意外,难道,当时的情形已经十分危急,这户人家竟然来不及装入财物就匆匆逃离了吗?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清理这个陶瓮边缘泥土的时候,一个小小的瓷罐出现了。 陈永志:我们当时以为是房屋里面很普通一个生活设施,因为它是个瓷罐。它的上面也没有掩盖一些东西,后来我们对瓷罐,对它罐内的土进行清理之后,……惊奇地发现,里面放着6件青花高足杯。 青花瓷器,尤其是元代的青花,对考古人员来说,是非常稀罕的文物。 陈永志:元代的青花瓷器……是发现的非常少,有人做过统计,国内外所有的元代青花瓷器加到一块,包括流传的,也包括考古发掘出土的,将近是500件左右。 在元代,青花酒具是贵族非常喜爱的奢侈物,那么,如果这户人家的主人也是商人,他必然是具有相当地位的商人。 随后,一个接一个的惊喜陆续出现了。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考古队竟然挖出了9个窖藏。 从这些窖藏之内取出的,大部分都是瓷器,根据统计,单是从这一户人家出土的瓷器,竟然就包括了当时整个中原地区七大窑系的瓷器。这不得不让人猜想,难道这户人家恰好就是一个贩卖瓷器的商人家庭吗? 然而,就在其后不久,陈永志对这批瓷器进行了仔细鉴别,鉴别的结果是,几乎所有的瓷器表面都有使用过的痕迹。 陈永志:特别是一些白瓷,经过长时间的使用之后,把表面的那层釉光基本说磨掉了,甚至露出里面的胎体。还有一种特别明显的现象就是这些瓷器已经被打烂了,打破了,后来的人又把它粘对起来,用锯子把它锯起来。 那么,这就说明,出现在这户人家的所有瓷器,都不是用于交换的商品,而是自家使用的器具。 结尾提问:一个如此繁荣的城市怎么会因为一场战争就彻底毁灭? 这出现在集宁路上的大户人家,他拥有普通人无法获得的高档酒具,而他的家用瓷器竟然囊括了当时整个国家的瓷窑产品。对于陈永志来说,这里的发现,也许凸现了当时一个有钱有势的人物,而这又何尝不能说明集宁路上商业活动的兴盛呢?恐怕也只能在那样一个难以想象的繁荣之地,才能让一户人家同时拥有如此众多的绚丽瓷器。 随着集宁路上越来越多的细节被发现,随之产生的疑惑也在不断增加。一个占有非凡地位的兴盛之地,难道仅仅因为它的富庶,就能招致毁灭性的战争吗?而这样一个地方,又怎么会再也没有人为它进行战后重建呢?真的只是战争导致了这一切?还是另有不为人知的原因呢? 第三集 这里曾经是人声鼎沸的热闹集市,它货源充足、物品丰富,身处于这里的大户人家竟有能力获得遍及全国的珍贵商品。然而,所有的喧嚣与财富猛然消逝,它们被无声无息地掩埋地底。今天的人们竟然对此一无所知,直到他们掘出这些宝藏,才开始了无穷的惊讶与疑惑——这些财富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历史风云?是怎样翻天覆地的变故,才可能将这一切彻底摧毁、湮灭,让它们像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尸骨被收藏起来等待鉴定 2004年,集宁路的考古挖掘工作已经进入第三个年头,在前面的工作中,考古队挖到了不计其数的尸骨。所有尸骨全被运到工作站集中放置。 考古队仍然对它们抱有希望,这毕竟是集宁路古城最后的见证,不管那个灭亡故事的确是在战火硝烟中落下帷幕,还是伴随着其他的什么枝节,在缺乏更多线索的情况下,这些尸骨显然是重要的证物。 全城图纸出炉 2004年初夏,陈永志铺开了集宁路考古工作中最大的一张图纸,是时候记录古城的全貌了。 为了配合陈永志记录集宁路全貌的工作,考古队开始了又一轮的探方工作,他们必须把城内四通八达的道路网络探测清楚,这是搞清整个城市结构的关键一步。 乔金贵在凭借目测寻找古城道路,眼前的玉米地在旁人看来并没有奇怪之处,而他却能从中看出古道的所在。这一溜玉米苗相比之下长得稍低一些,其下,正是集宁路故道,因为道路夯层密实,庄稼自然难以生长旺盛。 寻找两条道路相交的十字交叉部位,是一种快速找出道路网络的办法。当这些交叉点一个个出现在图纸上,道路结构就一目了然了,一个元代古城完整的城市结构图也就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这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城市布局,道路密集,并且四通八达,交通显然非常顺畅;城中各区域分工明确;而各处房舍的结构也相当合理,排水设施以及供暖设施都十分完备,是一个功能完备的城市。 与此同时,在集宁路上已经出土了相当多的瓷器,而这些瓷器,竟然成为研究集宁路城市功能的最好资料。陈永志发现,在许多瓷器底部都有墨书。2003年发现的那所大户人家,经过墨书辨认,竟然是一个大型药铺。在一些枢府釉碗底的部分,它写着字体非常大的一个药字。还有一个碗底上,干脆用墨书写有“王宅药铺”这4个字。 在当时的集宁路,人们显然大都有在瓷器底部书写,标明所属的习惯。 除了从瓷器墨书上发现药铺,还有煎饼铺、仁和馆等等字样。其中还有太和馆,属于一种民间组织或者是官府类的组织,还有桂春馆,显然是类似于妓院之类的一种机构。还有寺庙,太和寺,或者是悉尼院。这些各行当的书写者无法预料到,自己的随笔一书,竟给后人提供了宝贵的研究资料。 集宁路古城作为一个商业城市,它不单单是用于商品交换,还有一套完整的商品,交换的行政结构,或者是这种功能,它有相应的一些比较完备的配套设施,或者是附属设施。 眼前的集宁路古城,显然是经过古人长期建设而来的、结构合理、居住条件优越的城市。这里曾经一派富庶繁荣,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云集于此,丰富的商品在这里源源不断地输入与输出。这里的富人们享受着从全国各地运送而来的珍贵物资,各种各样的馆舍与设施在城中星罗棋布。难以想象,如此成熟而完备的一座城池,在生活物资并不十分丰富的古代社会,怎么会遭到彻底的废弃呢?即便有毁灭性战争在这里爆发,后来的人为什么竟没有兴趣回到这里重新生活,而任由它被历史的风沙淹没至今呢? 尸骨上找不到线索 尽管自己并非研究古人骨骼方面的专家,陈永志还是决定亲自研究发掘的尸骨。 尸骨数量相当庞大,陈永志一连好几个晚上掩门闭户地悄悄研究,却始终毫无头绪,每一块骨骼都保持着缄默。单靠观察和触摸,要找到其中更多的秘密和线索,似乎根本没有可能。 陈永志:我们对这些个敛葬的尸体的骨骼进行一些分类,还有系统的分析,但是呢,由于我们都是搞考古发掘出身,属于专业的考古发掘人员,不是专门搞体殖人类学或者是进行专门的尸骨研究工作的,所以说对这些尸骨上面究竟留有什么样的痕迹,对它做出怎么样的结论,这个最后我们来说是比较难的一件事情。 这些重要的证物只好被放弃了。集宁路的毁城之谜,随着考古发现的日益增多,而变得越来越纷繁复杂、疑惑重重。陈永志感到有些茫然,除却眼前的尸骨之外,还能从哪里入手寻找答案呢? 铜钱说明的重大问题——当时的集宁路可能已在元朝灭亡边缘 考古工地上,一处特殊的掘坑正在清理当中。许多用于炼铜的小型坩埚出土了,老技工无意中还清理出来一枚布满铜绿的钱币,考古人员判断,这里很可能是一个铸造铜钱的作坊。 铜钱,也是这次出土数量庞大的文物之一。在一个商贸中心城市发现大量铜钱,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然而,当陈永志对出土的铜钱进行清理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景象弄得一头雾水。 陈永志:这些铜钱通过我们的整理发现,发现绝大部分是宋代的铜钱,其中有少量的五代时期的铜钱,还有金代的铜钱,甚至前列朝的铜钱也有,你比如说是有汉代的五铢钱,还有王莽时期的货泉,还有唐代的开元通宝,元钱只发现了很少一部分。 而这些钱币,大量发现于窖藏之中,很显然,当年准备逃亡的人们,是把这些钱币当作和瓷器一样具有价值的物品进行埋藏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不同朝代的钱币,在当时的集宁路,全部都在用于流通。 陈永志隐隐感到,从这里,也许可以找到将毁城之谜继续推理下去的线索。一个直接的问题就是,在集宁路上的元代人,为什么要使用前朝货币呢? 对于早已熟知元史的陈永志来说,他很容易就从这个问题联想到了元朝的货币政策。元朝政府大量的发行纸币,而不鼓励铸造或者是发行铜币。 而在集宁路,则根本没有发现一星半点的元代纸币。事实上,在陈永志对集宁路的地理位置做过研究之后,他发现,集宁路人的确很少需要使用纸币。 经过对元代地图的研究,陈永志认为,在元代,一个统治者极度重视对外贸易的朝代,当时的中国不仅充分利用了海上运输,也极有可能从北部,开辟了一条通往西方的草原丝绸之路。 陈永志:中原大量的商品,由集宁路净州路或者是德宁路输向漠北哈拉和林地区,再由哈拉河林地区,通过它西部的,你比如说澄海、千千州等一些城市,直接向西方输出一些产品。从这个角度上来看,集宁路显然是作为一个商贸的中转站的角色来出现的。 如此看来,当年在集宁路上从事商贸活动的,很可能包括大量来自域外的西方商人,而这些商人又怎么可能买元朝纸币的帐呢?西方商人只能用金、银或者铜。 这就为集宁路上出土的大量铜钱找到了解释。在当时的集宁路上,商人们似乎遵循着一套自成一体的交换规则,他们自觉地摒弃了元代的纸币,而想方设法地利用起了铜钱,不管这些铜钱来源于何处,出自何时。 而出土的这些数量不菲的坩埚,似乎又为这样的解释加上了一个注脚。集宁路上的商人们使用铜钱似乎已经达到一种完全不拘小节的地步,他们甚至大量私自铸造铜币,使用的就是这样的坩埚。 从出土的铜钱中,能够轻易发现大量做工非常粗糙的钱币,可以看出,在当时的集宁路上,私铸钱币粗制滥造的情况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眼前的景象,不禁让陈永志猛然有所醒悟,混乱的经济政策,导致严重的民生凋敝与社会动荡,正是整个元朝走向灭亡的根本原因,难道,此时的集宁路,已经处于行将没落的元朝末期了吗? 瓮城说明这里发生的只可能是改朝换代的战争 此时,挖掘工作已经进行到了古城外围。考古技工乔金贵正在对西城门做绘图记录,在完全清理之后他们发现,作为军事防御设施出现的西门瓮城,居然有人类居住的痕迹。 这似乎可以说明,当时的集宁路,已经不需要做军事防御。而从当时的历史分析,在元代,集宁路已经位于国家的腹地,自然也就不再需要对外防御。 这样的推理,让陈永志终于茅塞顿开。 陈永志:所以假如说,如果一旦有战争的痕迹,在集宁路古城地区有战争的痕迹,那么它很有可能是一次非常大的战争,或许是一场改朝换代的战争。 是明军的灭元之战? 事实似乎已经非常清晰了,发生于元代的改朝换代之战,当然就是明朝军队的灭元之战。 在《元史》上,陈永志找到了明军北伐的路线。然而,正和他的记忆一样,史书所记载的明军北伐路途中,并没有提到集宁路,这也是熟知元史的陈永志之前一直没有将这次北伐之战与集宁路的湮灭联系起来的原因。 此时的陈永志并不打算简单理解这段记载,他认为,古籍记载往往言简意赅,这段简略的文字背后,显然还存在着推想的空间。 陈永志:明朝著名的将领常玉春和徐达,他们率领的中路军曾经打到过大同,从大同直接北上,这个史书记载的是很明确的,集宁路古城离大同是很近的,直线距离不足100公里,它又是一个的商贸重镇,那么徐达、常玉春打到(大同)之后,不可能不打集宁路。 这场战争以明军的胜利告终,从此天下改称大明,元朝覆灭,往北撤退,蒙古人在北方建立北元政府,开始了和明朝长达二百多年的拉锯战争。 此时,过去的元上都被明朝政府当做了防御北元的重要卫所,而位于元上都南面的集宁路,尽管曾经一度繁荣,在这时却被视为毫无价值。它在地理位置上不具备军事防御功能,原有的商业贸易功能则更加没有用武之地,于是,这个城市在被元朝政府无奈抛弃之后,随即被明朝政府永远地废弃了。 还有疑惑之处——可能还有一场战争 这似乎已经是一个完满的结论,它把集宁路由盛转衰,最后完全败落以至于被历史遗忘的来龙去脉解释得清清楚楚,然而陈永志却仍然在思索。三年的考古挖掘过程中,许多细节都仍然疑点重重。最大的一个疑点是陈永志从全城图上发现的。 全城图的东部是考古队最先挖掘的区域,当时他们曾经得出结论,这是一个文化层很浅的区域,也就是说,在这里,古人生活的痕迹很少。而到了如今,图纸上出现了一些标识,那是考古队挖掘出土的多处乱葬坑。 疑点出现了,如果明军北伐经过集宁路之后,城市从此毁弃,那么,这些明显被人掩埋的乱葬坑又是怎么回事呢? 从乱葬坑所处位置来看,掩埋者显然还经过了一定的思考,他们选择了城东这样一个生活区之外的区域,埋葬这些散乱的尸骨。这样的迹象表明,埋葬战后尸体的人们,应该还在集宁路上继续生活过。 而大量奇怪的窖藏似乎也能说明这一点,很多明显藏匿物品的大瓮被空空地留在地底,却在离它很近的地方埋着盛满物件的小罐。 陈永志:那就说在这个窖藏埋藏之后,战争过后,回来的人们发现这地方有窖藏,回头把这个窖藏里面的贵重物品拿走,他不知道这个缸体的外侧还有东西。 种种迹象似乎都在说明,战争之后,人们曾经回到集宁路,而且在这里继续生活过。难道,明朝建立之后,集宁路还曾被重新起用过吗? 然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并没有经过埋葬的战后尸体又怎么解释呢? 从墨书中的发现——红巾军起义的结果 又一个难题出现了。在史书上,陈永志没有找到任何字眼,能够说明发生在集宁路上的另外一场战争。事实上,在陈永志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关于集宁路之战的任何史料记载。明军的灭元之战经过推想才得以浮出水面,然而,另外的那场战争,又能从何推想呢? 在书堆中徘徊了数日之后,陈永志突然又一次察看起那些瓷器底部的墨书来。他在之前就曾经发现,在一些瓷器底部的墨书上记载了年号,当时他并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些年号的更多用途,如今他突然想到,从集宁路人自己的记载中,也许可以找到关于另外那场战争发生时段的线索。 当陈永志查找完所有写有年号的瓷器,果然,又一个推想产生了。 陈永志:集宁路古城所有的瓷器当中,它这个写有年号的瓷片,就没有一件是晚于后至元这个时间段的,那么也就是说明了一个问题,在后至元的年间,集宁路古城的瓷器供应已经是中断了,那么后至元和什么年代相衔接呢?后元正好是和至正年间相衔接。那么至正11年,也就是1351年,正好是元末红巾军大起义开始年代。 陈永志有些激动,如果发生在集宁路的另一场战争真的是红巾军起义之战,那么一切就都能得到解释。 在一本由元代人所写的札记《至正直记》里,陈永志终于找到了印证。 陈永志:这里面就明确说了,说是红巾军攻占了元上都之后,已经控制了元上都周围近千里的范围,……现在这个集宁路和元上都将近是个500公里左右的范围,所以说它也应当在红巾军的控制范围之内。 集宁路湮灭之谜终解 公元1351年,直接针对元朝政府的农民战争——红巾军起义从集宁路横扫而过,无从考证,他们是否也曾风闻集宁路的富庶,而在这里实行过劫掠。然而,这场战事并没有成为改朝换代的战争,它被元朝政府迅速平息,战争之后,居民们陆续返回集宁路,他们收拾战场,掩埋尸体。 有的人甚至悄悄挖掘别人在战前掩埋的财物。一切重新回到了轨道。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年,十年之后,风雨飘摇的时节再次到来,居民们又听到了战火的消息。 曾经经历过战争的人们坚信着,自己还能回到这里重建家园。于是他们尽可能地埋葬着那些无法带走的财物,等待战争过后再次取回。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见到这些东西。因为,迫使他们再次离乡背井的,是一场改朝换代的战火。明朝开始了。 明朝政府和逃离北方的北元政府进行拉锯战期间,集宁路北方的元上都被明军作为军事防御基地镇守着,没有人知道集宁路的存在。 二百多年以后,明朝开始采取以守为攻策略,把北边防守卫所全部撤到关内,集宁路从此成为明朝长城外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无论汉人还是北元的蒙古人,再也没有来到这里的可能。 集宁路上的人们,早已不知逃离到了何方,而经历战火遗留下来的一切,逐渐被野草覆盖,一个城池,从此消逝! 字幕:集宁路的考古挖掘工作仍在继续,关于集宁路的历史,也许还有更进一步的解释。 [北京科影厂《发现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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