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年梦想终于如愿 ■青藏铁路下月通车

    2006年7月1日，全世界的目光将再次聚焦青藏铁路——这一天，首都北京将首次开出奔赴拉萨的旅客列车。就在人们将搭乘“氧吧”列车登上雪域高原的前夕，一位身在北京的老人最感欣慰。他，就是在青藏铁路先后修建48年历史中，坚持25年多方奔走、执著一生的8旬老将军阴法唐。

    是什么样的情怀，让一位8旬老人为青藏铁路执著一生？是什么样的故事联系了身居北京的将军与数千里之外的西藏人民？是怎样的一段历史记录了青藏铁路三次“上马”的曲折经过？日前，记者在阴老家中对其进行了专访，细解这位传奇人物与青藏铁路的数十载情缘。

　　镜头回放——

    ●1950年 18军进藏

    踩出川藏第一条路

    1949年10月，毛泽东在作战部署中，确定“经营云、贵、川、康及西藏的总兵力为二野全军及十八兵团，共约六十万人”。11月23日，毛泽东鉴于“西北结束战争较西南为早”等情况，责成西北局担负解放西藏的主要任务。彭德怀根据调查，报告中央和毛主席，由青海新疆入藏困难甚大，难以克服。毛泽东就又将进军西藏的任务赋予西南局。

    进藏方向最终又转到西南，18军担任进藏主力，对于二野入藏部队官兵来说，这的确在意料之外。阴法唐时任二野18军52师的副政委，他回忆说，当时部队已向驻防的川南开进，去川南行署和地区工作的干部已先后上任，部队也准备在那里安家。“忽然接到18军就地待命的任务，大家都在猜，是调派我们解放台湾？时机似乎不太对；解放海南？当时四野在广东，不会舍近求远地调二野；噢，最后大家估计，想必可能是西藏了。一时思想比较乱。”

    但18军进行了周密的准备。思想上，经过传达、动员和学习，“将革命进行到底”、“维护国家主权和解放受苦受难的藏族同胞”的信念占据着军中每一个战士的心。物质上，衣食住行都要准备，“当时部队至少要带半个月的粮食，战士一年四季的衣服都要带上。”训练上，战士们也很下工夫，他们为了走得快，在腿上绑沙袋、肩上背石头练习走路。就这样，1950年年初，这支进藏主力军踏上了解放西藏的征程。

    阴法唐回忆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西南局、西南军区提出“不惜一切代价修路”。当时先遣部队提前出发，赶在大部队到达之前，参加和掩护修路，把进藏道路铺好，供后续的大部队走，踩出了内地进藏的第一条道路。

    历史揭秘——

    青藏铁路三次动工始末

    ●1958年 第一次上马

    工程中途突然夭折

    青藏铁路在1958年动工修建，但遗憾的是，工程很快就因为那个年代特殊经济条件下，压缩基建而停工。

    在1958年青藏铁路第一次上马之前，西藏已经通了公路和飞机，1954年11月底，一条简易的道路修通，这就是后来被正式定名的青藏公路，10天后与另一条入藏的川藏公路同时通车拉萨。有了公路，部队的补给问题慢慢解决了。1956年5月，在拉萨北面的当雄修建了一条长4500米、宽100米的土跑道，这是西藏的第一条跑道，可起降军用飞机。

    但是为什么车也通了，飞机也降了，西藏仍然必修一条铁路呢？

    阴法唐说，早在50多年前，中央提出西藏修铁路的问题，那时说西藏必须有铁路主要是从政治上、国防上考虑。1957年夏，勘测的队伍是当时青藏铁路第一任“总体”庄心丹带队，一个由13个人组成的小分队在动荡的西藏大地上开始青藏铁路最初的测量。根据记载，他们当时所走的线路是德令哈——泉吉——格尔木——昆仑山——风火山——沱沱河——雁石坪——唐古拉——安多——那曲，再沿着当雄草原，直抵拉萨。起初青藏铁路的初测和定测，都是紧贴着青藏公路一侧的山野，一个木桩一个木桩连成一线，在翻越唐古拉山之后，铁路勘测线与公路分离，转而进入万里羌塘无人区。

    也就是在铁一院的第一代青藏人的论证对比之后，青藏铁路在1958年动工修建。可遗憾的是，很快这条路就因为那个年代特殊经济条件下，压缩基建而停工。

1963年毛主席接见阴法唐（中）等将士时的合影。

　　●2001年 第三次上马

    数载心血终迎拍板一刻

    2000年11月，江泽民同志作出重要批示，指出修建青藏铁路十分必要。国务院于2001年6月29日宣布青藏铁路格尔木至拉萨段开工建设。

    多方奔走推动复建

    由于身份的变化，上世纪80年代的阴法唐在中央有了更多关于西藏问题的发言机会。1980年，阴法唐奉命二次进藏，担任西藏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从1981年起，阴法唐就用在中央工作会议发言、写报告等形式，开始为青藏铁路的复建奔走疾呼。他大讲了向西藏修铁路的意义，并说“没有铁路，西藏大富不起来。”采访中，他告诉记者，“我为什么要大胆地在中央工作会上提出来，因为我相信修铁路这件事是从西藏人民出发。如果我讲清楚的话，中央是会考虑的。”

    1983年夏天，中央领导到北戴河休假，阴法唐也去了。在向邓小平同志汇报西藏工作时，邓小平主动问阴法唐：“向西藏修建铁路走哪条线好？”阴法唐毫不犹豫地回答：“还是走青藏线好。”邓小平担心盐湖问题不好解决，阴法唐告诉他：“铁路修到了格尔木，盐湖已经过去了。”邓小平接着问：“还有哪些问题？”阴法唐说：“还有长年冻土的问题，不过许多专家认为可以解决。因为西伯利亚大铁路建设时，好多地方都有永冻土，所以问题不大。”邓小平又问：“从格尔木修到拉萨，有多少距离，要多少钱？”阴法唐回答：“以前的预算是28个亿，加上物价上涨的因素，从格尔木到拉萨有1100多公里，现在可能需要三四十个亿。”邓小平扳着指头算了算，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肯定地说：“看来还是应该修青藏路。

   青藏铁路重新开工

    1994年7月15日，中央召开的第三次西藏工作座谈会前夕，在向江泽民和胡锦涛同志汇报时，作为西藏问题专家的阴法唐又一次提出修建青藏铁路，建议把勘察设计青藏铁路列入2000年前的工作计划当中。让他激动的是，几天以后，江泽民总书记在第三次西藏工作会议上郑重提出：要抓紧做好进藏铁路建设的前期准备工作。

    2000年2月12日，阴法唐在国家计委、铁道部等部门同志和一些专家的配合支持下，完成了写给中央领导的《关于青藏铁路复工的情况报告》，对修建青藏铁路的重要意义和可行性作了进一步阐述。“我当时就建议，几条铁路不要再争了，应该拍板了。”

    同年11月，江泽民同志作出重要批示，指出修建青藏铁路十分必要，应下决心尽快开工修建。国务院于2001年2月批准立项，6月29日宣布青藏铁路格尔木至拉萨段开工建设。（彭岚兰/文 邹红／摄）

    ●1974年 第二次上马

    青藏滇藏发生争议

    1974年，青藏铁路二次“上马”。但3年后，滇藏与青藏之争提上议程，青藏铁路工程全线停工时，钢轨已铺到了青海格尔木周边，距离拉萨已不足1200公里路程了。

    青藏铁路的第二次上马，直接原因是1973年，毛泽东与尼泊尔国王比兰德拉的会晤。在会谈中，为扩大贸易，毛泽东谈到了可修一条进藏的铁路，跨越喜马拉雅山。也就是２０多天后，国家建委召开了关于高原、冻土和盐湖的科研会。随后，上马青藏铁路的报告呈报国务院，1974年，青藏铁路二次上马。

    尽管青藏铁路在1958年已下马，但是上世纪60年代初，第一代青藏人并未间断对青藏线路的勘测，为青藏的第二次“上马”积累了经验。但第二次“上马”在经历了3年的建设期之后波澜又起，滇藏与青藏之争提上议程。

    1978年，铁道兵党委和铁道部党组联袂向中央递交文件，提出《关于缓建青藏铁路格尔木至拉萨段、修建昆明至拉萨铁路的请示报告》，报告历数了修建青藏铁路的困难，而以滇藏“列车通过的地方人烟较多，气候较好，大部分公路可通，施工运营条件比较有利”等原因，“舍青藏，改修滇藏”，中央也批示同意。而青藏铁路全线下马时，钢轨已经直铺到了青海格尔木周边，距离拉萨已不足1200公里的路程了。

    但滇藏线立项不久，又因为国力不济，国库里没有那么多钱，而很快被搁置终结了。

    不辍关注

    为提前通车疾书报告

    青藏第三次“上马”的消息让老人兴奋不已，阴法唐激动地说：“当时就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激动过后，他毅然决定在2004年再次进藏，当时已是82岁的高龄。“我当时坐汽车去的，修路我是外行，但是我这次去是看铁路的大面。”阴法唐通过实地调研，看到铁路已经铺到了当雄，还剩下200公里左右的路程，而沿线大工程都没了。在咨询了专家后，回来他又提笔写了一个报告：“建议提前通车。”果然，10余天后，到２００４年１２月底，胡锦涛总书记、温家宝总理、曾培炎副总理决定青藏线提前通车，“这回‘七一’通旅客列车是成定局了。”

    记者手记

    50载的青藏情怀

    第一次走进阴法唐老人坐落在西城区的住所，就被一阵浓浓的西藏风情所吸引。这是一座普通的单元楼，干净、质朴。首先热情相迎的是阴法唐的夫人李国柱。记者留意到，这个装修简单的寓所保留了太多的与西藏的联系——首先，不管是门，还是窗，都安装上了双层纱帘，这保留了西藏民居典型的装修风格，在北京并不多见；而墙壁上，赫然挂着１９６３年毛泽东在接见阴法唐等将士时的黑白照片；茶几上，《西藏日报》、《西藏晚报》是一周前的，“这是他们从西藏给我寄来的，二十多年从未间断。”

    正说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缓步走进来，身材不高、灰色半袖上衣、身板挺得笔直、一双老人鞋——眼前这位慈祥的老者就是当年叱咤战场的将军，他就是那个为青藏铁路奔走了２５年的八旬老人。整个访谈，老人一气呵成，那些时间、那些事件，早已烂熟于心，成了他血液的一部分。

    他说西藏是个奇怪的地方，又穷又远又是边疆，但凡是在西藏工作过的人都会永远记着那段岁月，“就像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些老西藏调离西藏返回内地时，面对着布达拉宫忍不住泪流满面一样，那个地方的人民和文化让人永远不能忘记。”

    阴法唐也欣喜地看到了西藏近些年的巨大变化，藏汉之间的民族交流沟通让他感动。他还举出好多可喜的例子。而越来越多的藏族同胞也希望有机会走出腹地，看看外面的世界，这都是在进步的表现。

    “所以，有人跟我说，你那么呼吁修铁路干什么？你也不坐。我说西藏人民需要这条铁路，所以我就要尽我所能地奔走呼吁。”阴法唐口气坚定，“这条铁路我是一生向往的啊，有机会我还要争取坐第一班列车，即使自己买票也要坐火车再回西藏一趟。”（彭岚兰）

阴老家中仍挂着西藏解放40周年的纪念表，其中深情可见一斑。邹红／摄

　　人物剪影

    阴法唐老将军戎马一生，从1950年随所在的18军第一批进藏，踩出一条川藏路来；到1980年，他奉命第二次进藏，担任西藏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到1994年7月，在中央第三次西藏工作会议前夕，阴法唐又一次向中央领导提出建议修建青藏铁路；再到2000年2月，阴法唐写出了给中央领导的《关于建议青藏铁路复工的情况报告》，铿锵建议“青藏铁路早日复工”。直到最近一次的2004年西藏之行，已是82岁高龄的老将军，仍旧执著地为青藏铁路奔走，在实地考察详细咨询铁路专家后，再次提出建议——将青藏铁路的通车时间从2007年提前到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