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sciencehuman.com 科学人 网站 2013-08-28
田刚印(左)、满意和他们研制的新型无人机。 中航智供图
图为第十六届中关村科博会上展示的TD220无人机。中航智供图
赵永新 张之豪
无人驾驶飞机因其不载人、体积小、造价低、使用方便等明显优势,成为发达国家竞相追逐的新宠,并在军事、民用领域大显身手。
由于起步晚,加上国外的技术封锁,目前我国自主研制达到世界领先水平的民用无人机尚不多见。
今年5月中旬举行的第十六届中关村科博会上,一架名为TD220的无人直升机一亮相,便在国内外同行中引发轰动。TD220为世界首台电控共轴无人直升机,机身长度只有1.5米,空机重量仅为140公斤,任务载荷100公斤,最大飞行速度为每小时100公里,续航时间5小时,升限4000米。它能在小于5乘5平方米的空间范围内自由起落,其载荷、速度为同等量级无人机的2倍。
试验结果表明,具备自主飞行、导航精准、结构紧凑、操作简单等独特优势的TD220,可广泛应用于抗震救灾、电力巡线、农药喷洒、森林防火、航拍测绘、海洋监管等领域。
更为难得的是,TD220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出口完全不受限制。目前,该无人机已经订出了7架,每台售价1400万元左右。
创造这一奇迹的,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民营小公司——北京中航智科技有限公司,而该公司的创办者,是两名本科毕业的80后小伙子——田刚印和满意。
既然心里放不下,为啥不自己做呢?
哥俩凑8万元创业,研制出国内领先的无人机飞行控制器
中航智的新址,位于北京亦庄开发区的软件数字园内的三层楼上。数百平方米的办公室内几乎没有任何装修,也看不到激动人心的标语;左侧是一排小会议室,中间是公司领导和管理层共用的办公平台,右侧是有些凌乱的研发平台。
公司董事长田刚印身材瘦小,穿一条短裤,用的手机又老又旧。在小会议室坐下后,他直奔主题,向记者讲起他们的飞机梦。
2001年,对飞机充满兴趣的田刚印不顾家人反对,考入北京理工大学飞行器设计与工程专业。大学4年,他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鼓捣无人机上,并制作出第一个无人机的大脑——飞行控制器。大学毕业后,田刚印一边工作,一边利用业余时间继续研究飞控器。两年后,这家公司发不出工资,他就和同样处于“失业”状态的大学校友满意合计:“既然大家心里都放不下飞控器,为啥不自己做呢?”
于是,他们租用了北理工一间20平方米的房子作为办公室,研制更小、更好用的新型飞控器。田刚印从爸妈给自己准备的结婚费用中截留了4万元,满意也从买房的钱中拿出4万元,作为创业基金。
“当时面临两个困难,一是经验不足,二是资金紧张。”田刚印说,第二条不容许走太多弯路,迫使他们把可能碰到的问题都要考虑到,反复论证之后再买便宜的仪器尝试。“现在回想起来,这段经历获益匪浅——我们把每个细节都做了很全面的挖掘和梳理,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尽量花小钱办大事。”
2007年底,他们把飞控器做到了香烟盒大小。经专业评估,这个飞控器达到国内领先水准。他们把它以近30万元的价格卖给了中科院某研究所,获得了创业的“第一桶金”。
哥俩用这笔钱注册成立了北京拓云海智能设备技术有限公司,后改名中航智。之后,他们研制的飞控器名气不胫而走,很快占了国内无人直升机市场的半壁江山。
打印出来的国外专利资料,装了满满三个大纸箱子
避开国际专利,研制出全新的无人直升机
2009年,正当飞控器生意兴隆之时,田刚印有了新想法:转做无人机机体。
“我们的飞控器是国内领先的,如果无人机的机体好,飞几千个小时都没问题。”田刚印告诉记者,但一些无人机飞了200多个小时就出事故。“我粗略统计了一下,因为飞控器出的事故几乎为零,这说明无人机机体不过关。”
当时国内的民用无人机以进口、仿制为主。“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自己设计全新的无人机。”研制之前,他们把国际上所有样式的无人机都研究了一遍,光是打印出来的专利资料,就装了满满三个大纸箱子。
“无人机的研制历史已经有百年,国外把该申请的专利都申请了,想绕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传统的无人机几乎都是一个旋翼加一个尾桨,我们只能另辟蹊径,做没有尾翼、一个轴上装两个旋翼的共轴无人机。”
后来,他们兴奋地发现,俄罗斯的KA系列就是共轴无人机,具有抗风性强、体型较小等优点,而且其所申请的专利主要集中在机械上。
“俄罗斯无人机的缺点,是零件太多、机械过于复杂。飞机行业有个说法:一个零件你想不出问题,唯一的方法就是不用它。而我们的优势刚好是电子飞控器,如果把机械的东西用电子方式代替,既减少了零件数量,也减少了专利碰撞。”
经过无数次实验,他们终于在 2012年做出第一台电子共轴无人直升机。它比俄罗斯KA系列的零件减少了一半多,可靠性也因此提高了一倍。
做出来之后还要试飞。“未经试飞的无人机也可以卖出好价钱,但如果就这么卖了,在使用过程中说不定还会出问题,所以一定要试飞。”
但无人机试飞太“烧钱”:如果一天试飞10个小时,光油钱就得5000多元,而新机型至少要试飞 200天。
“后来我们穷得不行了,就找到北京市政府求助。”田刚印说,北京市政府和民营基金雪中送炭,给他们股权投资5000多万元。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还在试飞阶段的新型无人机,就获得了7架订单。
如果什么都束手束脚的,就发挥不出创造性
一个公司两种制度,研发“零规矩”,生产“零容忍”
作为一家高精尖技术公司,管理应该是既严格又严密。但在中智航的研发平台,记者看到了令人惊诧的一幕:一名小伙子居然趴在桌子上睡觉。
看到记者疑惑的表情,田刚印笑了:“我们研发部就是这样的,对30多名员工是‘零规矩’的‘散养’。”
“研发其实是没有任何约束、完全自由的思考,而思考是没有时间、地点限制的,许多人在公共汽车、马桶、床上都在琢磨飞机的事儿。”他说,“所以研发部门的管理比较松散,没有严格的上下班规定——如果有人上班睡觉,肯定是晚上工作熬夜了。”
“如果因为太散漫、搞砸了怎么办?”
“搞砸了很正常啊。”田刚印说,我们搞砸的事比成功的事要多得多。“但我不会批评他们,因为在创新中失败是家常便饭,失败10次只要成功1次就行。如果什么都束手束脚的,大家就没创造力了。”
管理这样松散,技术泄密怎么办?
“我们不怕。” 他说,无人机的技术变化日新月异,所以我们每天都在琢磨新东西。“我们有这个自信:如果连自己人都竞争不过的话,还怎么和对手竞争?”
相比之下,生产部门就没这么“快活”了。田刚印告诉记者,生产部门管理非常严格,绝对是“零容忍”,没有任何情理可以讲。“如果你生产上出了问题,谁的责任谁负责,该罚款罚款,该开除开除。”
虽然很忙很辛苦,但大家都很乐呵
开公司不是为了赚钱,研制无人机纯粹因为喜欢
按理说,管理一个100多人的公司不是一件轻松事,但从田刚印的言谈举止中,记者感觉不到丝毫压力。
“你们累不累?”
“研发无穷无尽,生产排得满满的,怎么可能不累?”田刚印说,除了日常工作,还要在双休日试飞,一干就是10多个小时,回到家里疲惫不堪。“但周一大家都照常上班,没有谁抱怨。”
“大家工作积极性为什么这么高?”
“因为真心喜欢啊。对我们来说,做飞机就像打篮球、谈恋爱一样,挡都挡不住。”田刚印告诉记者,他和满意最开始做的时候就没想到要赚钱,就是因为对无人机感兴趣。“现在我们也一样,招聘的新员工都是飞机发烧友。许多员工到公司好几个月了,还不知道工资卡里有多少钱。”
“因为大家不看重钱,干的又是自己喜欢的事,所以心里很轻松。”田刚印说。
“我结婚时没买房子,现在还是租房子住。一些朋友问:你有钱了为什么不买房子?我说:我赚钱不是为买房子。”
说到这里,他有些激动,“其实很多东西不是年轻人应该得到的,包括房子——你凭什么刚工作几年就要买房子啊?很多人活得不轻松,就是把钱、把物质看得太重了。”
说到公司的未来,田刚印说:“我们没有太具体的发展规划,就想着把无人机做得更智能、更安全。”
“目前我们的无人机还需要人为干预,要对它下达命令、告诉它怎么做;将来只给它下达任务就行,怎么做它自己决定。”他解释说,“更安全,就是争取零事故。比如将来可以坐我们的无人机上下班、短途旅行——你只要提前设计好程序,它就能把你安全送达目的地。”
“这美好的梦想能否实现?”
“按照我们对无人机的理解,这些应该都能变成现实,只是需要时间。”田刚印说。
[人民网-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