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sciencehuman.com 科学人 网站 2011-10-08
9月16日,民进北京市委、北京市人大常委会教科文委、首都师范大学联合举行了“推进国家文化中心建设”大型论坛。论坛上,北京市人大常委会主任杜德印提出了“不患寡而患不公”的命题。这让听众耳目一新。窃以为,这是一个适应新时代需要的、有理论生命力的命题,也是一个具有重要现实政治意义的命题。
“不患寡而患不均”出自《论语·季氏》第十六篇:“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大意说,无论是国君还是家长,不担心东西少,而担心分配不均,不担心生活贫穷,而担心生活不安定。只要平均就没有了贫困,只要和睦就没有什么少不少的,只要安定,就会保持统治。
朱熹对此句的解释是:“均,谓各得其分;安,谓上下相安。”这个解释是从维护等级制度角度作的,“均”不是无差别,而是拿到每个人自己应得的那一份。
但是,在一般人的理解中,所谓“均”,即无差别;所谓“不均”,即有差别。于是,这成为中国历史上影响深远的平均主义思想的集中表达,即使在新中国成立后也得到了相当程度的延续。平均主义貌似公平,但实际上是不公平的,它否定了人在能力、勤劳程度等方面的差别,因此是不公平的。
有竞争就有差别,绝对无差别的状态,只有通过人为干预才能达到。打个比方,大家如果一起起跑,那么,结果一定是有些人先到,有些人后到,这是公平的;如果让跑得慢的人先跑,跑得快的人后跑,这虽然会保证结果平等,但违背了程序正义和起点公平。平均主义的结果,是经济不能发展,大家干活没有积极性,而且与市场经济格格不入,已经被否定和抛弃。
“不患寡而患不公”的“公”,是公正、公平,“不公”,是不公平、不公正。这个命题不否定差别的存在,但是,要求差别必须合理。它不以结果的绝对平均为目标,只否定通过不合理的制度、途径和方法造成的“不均”(差别)。比如说,今天中国社会出现了很多亿万富翁,如果这人都是遵纪守法,勤劳致富的,那就不是不公的;但,如果是通过不正当手段、通过化公为私、通过特权而迅速暴富,那就是不公。
可见,“不公”不是经济概念,而是政治概念,因为这里的“不公”是不合理的制度造成的,而不是自由竞争状态下出现的自然的不均等。它的后果也不仅是经济的或物质的,而且更是政治和道德的。正因为这样,“不公”就可以成为道德败坏、公共空间坏死乃至政治危机的根源,严重的时候会导致政权合法性的瓦解。
尤其是在公平、公正意识深入人心的情况下,在法律肯定公平、公正,而现实又往往令人悲观的情况下,人们对不公就越来越不能忍受。如果是在一个前民主化的专制时代,大家没有公平公正意识,那么,即使现实中存在严重的不公,人们也可能不会觉得不可忍受,但在一个民主化或正在民主化的社会,现实和理想的脱节就会显得难以容忍。
目前社会存在的不稳定因素,就是深入人心的公平意识和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不公之间的矛盾。只有消灭这个矛盾,社会的和谐和稳定才是可靠的,才是有制度保证的。这样的稳定,也不必通过暴力和谎言来维持。
陶东风 首都师范大学教授
[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