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sciencehuman.com 科学人 网站 2014-10-15
院士被抓：丑闻背后的雄心和恐慌
文/叶 檀
在尊师重教的社会，大学教授是一份体面的工作，而院士更是金字塔顶端的夺目宝石。
一则消息让人震惊。10月10日，中国审计署2012年4月审计发现5所大学7名教授弄虚作假，套取国家科技重大专项资金2500多万元。目前，相关部门共依法依纪查处了8人，除李宁、陈英旭、宋茂强外，还有3人被依法批捕、1人暂不起诉、1人被行政处分。
李宁，中国农业大学教授，最年轻的院士，承担“转基因生物新品种培育”重大专项有关课题；浙江大学教授陈英旭承担“水体污染控制与治理”重大专项有关课题；北京邮电大学教授宋茂强承担“核心电子器件、高端通用芯片及基础软件产品”重大专项有关课题。象牙塔并不纯净，全国人大的一份调研报告指出，2010年以来，审计署在科技支撑计划、科技重大专项等审计或调查中，查处课题单位和科研人员未经批准调整预算、扩大开支范围、挤占挪用科研经费等违反财经制度的问题时有发生。
上述课题均为中国亟需有所突破的研究领域，问题是，政府作为最大的投资者，其中的寻租风险、错配风险实在太大。
象牙塔有象牙塔的运作规则，只有圈外人觉得神圣。中国的基础课题由财政部或者科技部拨款，根据科技部的公共预算收入支出决算总表，2013年科技技术支出是最大头，282.3亿。这还只是一小部分，根据科技部、国家统计局、财政部去年9月发布的《2012年全国科技经费投入统计公报》，2012年，全国共投入研究与试验发展（R&D）经费10298.4亿元，比上年增加1611.4亿元，增长18.5%；研究与试验发展（R&D）经费投入强度（与国内生产总值之比）为1.98%，比上年的1.84%提高0.14个百分点。
另据这份公报，中央财政支出投入于科技逐年上升，从2007年到2012年，分别是1044.1亿元、1287.2亿元、1653.3亿元、2052.5亿元、2343.3亿元、2613.6亿元。另据今年两会2013年预算执行报告，2013年科技支出2460.59亿，执行预算的97.3％。动辄两千多亿的资金，是否收到了效果？不知道。
前年快近岁末，我在机场排除等待安检时，听到前面两位男士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剩下的经费应该怎么用？因为经费太多，很难选择。
财政部为什么要拨给这个项目而不是那个项目，为什么拨给这个项目的这个课题组而不是那个课题组，个人的活动能力与展示能力非常重要，最好有一个由名导师、师兄弟们组成的坚强团队，可以霸住一个场子很长时间。
我曾经去过一个生物实验室，该实验室在进行地中海贫血的基因治疗，在取得一些被认可的结果后，课题组获得了源源不断的资金。但此后成果了了，治疗地中海贫血症又不具备商业价值，最终资金与课题被束之高阁，此前的6000万资金也就打了水漂。
不论是在中国，还是在国外，为了持续不断地得到资金支持，相关的科学家或科研团队就得定期公布一些成果，最好是夺人眼球的大成果，造假事件也就频频发生。2008年3月，韩国科学技术院表示，该学院已经中止聘请生物科学家金泰国教授。金教授被发现伪造两份学术报告中的资料。有关报告曾经在著名科学刊物上刊登，而且被视为是科研界的突破。在中国也有数起事件，其中有名的一起乌龙事件就是从恐龙蛋中获得恐龙基因，最后被证明是细菌污染。这些事件背后，是跃跃欲试的雄心，急于拉住资助的恐慌。
外人难以了解基础科研的清贫，如果一个教授得到了千万亿级别的资金，而他们的工资只有5000元，以下的情况就可以了解，不仅购买书籍、电脑，研究生工资开销都在科研经费中报销，就是家里的擦手纸也成为办公用品。外人也许难以理解，这并不是贪婪，而是显示教授融资能力展露肌肉的时刻。
一个从事基础研究的名教授，必须甘于清贫淡泊，这是很难达到的道德高度。华裔数学家张益唐一生默默无闻，年近六十岁时解开世纪难题，震惊世界。张益唐生活困窘，与他关系不算好的导师莫宗坚给了他中肯的评价，张益唐肯定适应不了传统学术生活，适应不了“升职”、“评终身教职”，“他是个不受世俗拘束的人，应该给他自由。”数学可以单枪匹马在困苦中成功，那么，需要大型仪器和团队运作的生物学、物理学等学科呢？张益唐式的喜剧难以在这些领域重现，没有资金、没有团队，这些教授什么也不是。所以他们需要找企业，找导师，拉帮结派。
与企业挂钩的科研经费不用纳税人的钱，政府不必操心，企业家付出大笔经费，睡觉时都会睁着眼看科研成果。在实用科研领域由企业负责投资，政府可以少操一半的心。
但基础研究领域只能由政府或者公益性基金投资，由比尔·盖茨、巴菲特这样的富豪设立公益基金，让专家们申请。如娃哈哈向两所大学各捐款一个亿，没有人会感到不平，也没有人会为投资效率低下与否操心，因为捐款者自会看管。政府资金则由无师门血缘关系的人组成评审小组，以求尽量公正。考虑到90％以上的基础研究都不会成功，因此，不要把这部分经费当作企业投资，这些资金大部分会打水漂，偶尔会出现引领人类进步的成果，承认这个现实，才是现实的态度。
院士被抓，不说明现在道德堕落，就像以前不抓并不代表过去道德高尚一样。腐败居然到达科学家层面，很多人无法接受，但科学家并不生活在真空中，除了专业素养，人性与制度环境与普通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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