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任美国科学院(NAS)院长的12年间，布鲁斯·艾伯特竭尽全力提升美国的科学和数学教育水平。在本文中，他讲述了自己在任期间的成就与失败。他说美国目前的教育系统仍然是支离破碎的，他同时还谈到了如何更好地管理美国的科学事业，以及对中国和印度将成为下一个超级科学力量的看法。

　　5月6日，美国科学院院长布鲁斯·艾伯特在结束了任内最后一届科学院年会的工作后，接受了美国《科学》杂志新闻副主编杰弗里·莫维斯的访问，下面是这次访谈的摘要。

　　有关教育改革的争论

　　艾伯特：尽管在科学和技术领域美国是世界的领袖，但在将科学的本质和价值传递给美国公众方面，作为科学家和科学教育者来说我们是失败了。我们必须更多地关注青年一代的教育，并彻底改变大学里讲解科学的方式。我们未能让公众明白究竟什么是科学，或者他们为什么关心科学，等等。我们非常担心的一个问题是：用科学的事实解释《圣经》会让我们更像中东地区的部分国家。要保持世界领袖的地位，我们必须在力所能及的所有方面保持科学的理性。

　　教育改革为何如此艰难

　　艾伯特：因为我们自己做得好，所以就认为所有人都懂得教育。因为一种方式在美国行得通，所以它就在任何地方都可行。但这是一个大错误。在到哈佛大学主修科学的优秀学生中，有一半的学生在第一年或第二年就放弃了，因为他们在课程中并没有明白真正的科学是什么。取而代之，他们选择了实用和交互式的课程，以获得他们成为一名好职员所必需的大量知识和技能。

　　我们知道应该做什么，许多小型的自由文理教育大学正在这样做。但许多大型大学并没有严肃对待这个问题。现在的激励机制本身就是错误的。应该有人告诉系主任说，设备和研究生等所需资源的获得将取决于他们如何教本科生。如果你把钱拿走了，教授们就会做出反应。我在学术界呆了30多年，我知道这些事情。

　　为政府提供咨询

　　艾伯特：布什政府在2001年向我们提出了有关气候变化的14个特别问题，他们这样做很值得称赞。问题一个个地不断出现，我们正设法帮助他们。比如人们一直认为气候变化并不是真实的，但这种观点没有科学道理。我们回答了这个问题，并坚持我们认可的答案，不管他们喜欢与否。还有许多我们想做但一直都没有做的事情。比如，我们很希望对核能做一次大型的研究，研究它的安全性以及美国应该向哪个方面走的问题，但我们一直没有成功，因为4届政府(克林顿两届、布什两届)都没有要求我们做这项研究。我不明白他们为何对此没有兴趣。很明显，能源部应该委托我们做这项研究。因为他们不会主动倾听我们所提出的问题，所以我们做了也没有意义。

　　开放进入期刊网站的问题

　　艾伯特： 我认为科学界应该推动科学信息尽可能快地在线免费开放。为了研究在印刷出版时间与开放免费网上信息之间应间隔多长时间，我们对《国家科学院院刊》做了试验。实际上我们在印刷出版后两个月就开放了网上的免费使用权，但第二年就有相当多的图书馆告诉我们说，他们愿意等两个月再看到文章，这样就用不着订阅了，可以将钱用于订阅其它期刊。这让我们后悔不已，我们的出版委员会决定将间隔时间延长至6个月。这只是一个试验，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将时间改为5个月。但是6个月的间隔期能让我们保持现有的订户基数。事实上，有146个国家的科学家可以在正式出版之日即获得免费使用权。但对于有承受能力的科学家来说，如美国、日本和欧洲的科学家，我们要求他们付费。

　　改变美国科学院做事的方式

　　艾伯特：我们在努力做一些尝试，但看来并不成功。我们所需要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接触。我们将素不相识的人召集在一起，我们在做不同的事情。比如，我们做了一个有关未来分类学如何发展的报告，来自两个不同阵营的科学家都参加了。第一次会面就像希腊人遇见罗马人一样，他们使用完全不同的语言。但在几次会面和几次会餐之后，人们感觉轻松多了。最后，他们做出一些非凡的事。这些事情是不可能在因特网上做的。

　　这里有许多诀窍。当情况进展得不够顺利、人们无法解决之间的差异时，一位好的主席知道如何安排一个咖啡休息时间。人们希望看见身体语言……我们一直努力让事情进展得更快，我们一直在尝试。

　　“9·11事件”对科学开放性的冲击

　　艾伯特：我认为这是个灾难。因为没有颁发签证给最重要的外国科学家、侮辱我们的朋友，并将他们的学生送到其它国家，这些做法伤害了我们国家的安全。美国巨大的科学生命力在于它能集合世界各地最优秀的天才。25%的美国科学院院士不是在美国出生的，他们是我们最好的外交家。但因为设立了毫无意义的障碍，如要求学生发誓不会留在美国等，这一切正在受到危害。我们必须改变这种状况。

　　这套签证系统本来就是破碎的，“9·11”后我们以国家安全的名义强化了那些不合理的规则。但所做的一切正好与国家安全相反。我不能想象还有什么方式比关闭国家科学交流的大门更能有效地让美国失去科学的领导地位……如果而且当我们需要澄清这些问题时，那么我们所有的大学校长将不得不到印度和中国去恳求学生，告诉他们美国欢迎他们。这真是愚蠢。

　　科学在亚洲的兴起

　　艾伯特：我个人认为，中国和印度将成为统治性的科学力量。他们认真地对待科学和技术，他们的年轻一代渴望学习，他们有如此大量的人口。但如我们所知，很多方式都可能造成混乱。我最喜欢的一个例子是最近发生在法国的科学罢工。他们要求有更多的科学资源，这是好事。但是与此同时，人们就会希望他们调整自己的系统，更多地以绩效或才能作为评价的基础。今天，获得博士学位后的第一个工作就是给你终身职位，这简直是发疯。这是破坏科学系统的最好办法。因此，我认为未来领导世界科学和技术的国家不只是那些拥有最多人口的国家。这是重要的。但你也需要一个能让最优秀的人才最有效地发挥才能的系统。鼓励有冲突的意见，奖励冒险和创新。美国正在努力这样做，但还不够。

　　未来的打算

　　艾伯特：在美国科学院的第一年很难，我基本上不知所措。4年以后我才开始考虑是否留下来的问题。我希望在我的第二任期内能做更多的事，包括教育改革。但最终我第二任期的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国际科学方面。现在，我打算从今年7月份回到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开始对此有所弥补。我将致力于教育。我想做的一件事是将人们组合起来交流新的想法，让他们之间建立新的联系，从而促进新科学的出现。

　　我也在思考一位科学家在其职业生涯后期的新模式。我不会再继续管理一个实验室和经费，我不想不体面地离开学术界。除非老科学家们能够成为顾问并为年轻人让路，否则我们不可能维持一个创新的系统。最糟糕的办法是让你的名字出现在他们的论文上，但是，为什么没有第二条路呢？对真正想帮助别人的人来说，他们可以走进数据库。如果10年后，如果有30篇好的科学论文是在我的帮助下完成的，我将为之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