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患病次数最多的可能是“感冒”，它似乎对人并无大碍。但此次禽流感却让人们坐立不安，专家警告，政要严词，媒体滥炸，全球范围杀鸡宰鸭，俨然一场大战。何以如此？本文试图从较为学术的角度回答一些社会关注的问题。

　　撰文/梁国栋(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病毒病预防控制所副所长)

　　2005年11月18日，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李中玉博士警告：“禽流感在人类中的大流行只是时间问题，各国都不可幸免，各国都要做好准备。”今年冬天似乎注定不得安宁，禽流感疫情此伏彼起，横扫了整个欧亚大陆。其他地区也不能幸免，虽然美国暂时未发现疫情，但其政府拨出巨款应对这一疾病，我国政府也承诺出资20亿人民币应对即将发生的流感和禽流感大流行。

　　2005年11月18日，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李中玉博士警告：“禽流感在人类中的大流行只是时间问题，各国都不可幸免，各国都要做好准备。”今年冬天似乎注定不得安宁，禽流感疫情此伏彼起，横扫了整个欧亚大陆。其他地区也不能幸免，虽然美国暂时未发现疫情，但其政府拨出巨款应对这一疾病。我国政府也承诺出资20亿人民币应对即将发生的流感和禽流感大流行。

　　什么是流感？

　　流感是由病毒引起的。流感病毒在病毒的分类上属于正粘病毒科，病毒颗粒呈球形或丝状，直径80～120纳米。流感病毒有三个不同的血清型,通常标示为甲(或A)、乙(或B)和丙(或C)型流感病毒, 其中只有甲型流感才能引起世界性的大流行。流感病毒可以引起除人类以外的多种哺乳动物、水禽类动物发病和死亡，现已充分证明，人和动物的流感病原是同属于正粘病毒科的流感病毒。因此，有人流感、猪流感和禽流感等。

　　流感病毒是有包膜的RNA病毒，由一个内部的核衣壳和包膜所组成。包膜由基质蛋白(M)、双层类脂膜和糖蛋白突起所组成。流感病毒颗粒表面的糖蛋白突起长10～12纳米。这些突于表面的糖蛋白分为两种：一种为血凝素(HA)，另一种为神经氨酸酶(NA)。病毒表面的糖蛋白决定病毒的亚型及其抗原特异性。甲型流感病毒血凝素有16个亚型(H1～H16)，神经氨酸酶有9个亚型(N1～N9)。根据血凝素和神经氨酸酶的差异，可以将流感病毒分为不同亚型病毒，如H7N7 、H5N1和H9N2亚型流感病毒等。其中H5和H7多为禽流感病毒。截至目前，已经出现并造成流行的流感病毒主要有H1、H2、H3、H5、H7和H9，还会有新的型别的流感病毒出现。

　　流感为由流感病毒引起的呼吸传播疾病，具有传播速度快，传播范围广，难于控制的特点，在整个传染病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我国将流感定为法定传染病。症状是急起高热、全身疼痛、显著乏力、颜面潮红、眼结膜外眦充血、咽充血、软腭上有滤泡，呼吸道症状较轻。一般来说，流感病毒本身并不引起肺炎，但是可以合并或继发上呼吸道感染、肺炎及呼吸道外的各种病症，严重者可以死亡。

　　1918年，美国最先报道发生猪流感，发病猪达数百万头，死亡数千头，并被认为与1918～1919年的人流感大流行有关。致使猪发生流感的甲型流感病毒包括两个病毒亚型，甲1型(H1N1)和甲3型(H3N2)。有研究表明，猪源的甲1型和甲3型病毒都与禽源分离株和人的相应亚型相关。随着人类新亚型爆发流行，在猪群中也出现了相应亚型的流感病毒和血清抗体，说明猪群中流感的流行与人流感的流行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猪被认为是禽流感和人流感发生重组的“基因混合器”。

　　1949年即认为马流感与人类疾病可能有关，马流感与人流感的症状相似，以马发生咳嗽、流鼻涕等症状为主。1956年，Sovinova等从流感病马体内分离出一株病毒，经鉴定为甲1亚型流感病毒；1963年，Waddell等在美国迈阿密州从病马体内分离出甲3亚型，其抗原组成为H3N8。根据多年来在各国所作的抗体调查和病毒分离实验结果，证明由这两株病毒引起的马流行性感冒广泛分布于世界各地。

　　流感病毒偏爱禽类

　　禽流感病毒是引起禽流感的病原，所引起的疫病又称“鸡瘟”。鸡瘟作为一种严重的鸡传染病是于1878年在意大利Perroncito首次发现,当时在意大利发生鸡群大量死亡的情况。1901年，人们首次分离和描述了禽流感的病原，1955年，沙费尔才证实其病原为甲型流感病毒的一种,称为“禽流感病毒”(AIV)，现已在全世界流行。几乎所有禽类均对禽流感病毒敏感，虽然不同禽种对病毒的抵抗力有所差异。目前发现至少在50种禽类体内发现禽流感病毒或抗体，包括火鸡、鸡、珍珠鸡、石鸡、鹌鹑、雉、鹅、鸭以及野鸡、野鸭、矶鹜、三趾鹜、天鹅、鹭、海鸠、鸥、海鹦等野禽。特别是鸭，分离出的病毒比其他禽类的多。禽流感在欧、美、亚、非等不少国家中均有发生，呈世界性流行趋势。至今，所有甲型流感病毒的各种亚型基本上都能在禽流感病毒中找到。我国已在17种不同野生鸟中都发现有流感病毒。

　　禽流感病毒尤其是水禽分离的病毒,在抗原性、生物学特性上以及致病性方面与人流感病毒均存在明显差异。禽,主要指水禽,流感病毒能在其消化道增殖，通过粪便排出，口腔感染；病毒具有耐酸性，通过胃进入肠道。因此，禽流感病毒可从禽新鲜粪便、禽饮过或粪便污染过的水中分离出。流感病毒对水禽一般均为不显性感染，然而对鸡、火鸡和鹅等症状明显，一些亚型毒株,如H7和H5几乎能造成鸡100%死亡，病鸡主要症状为：蛋产量明显下降、呼吸道出现卡他症状、有罗音、流泪、窦炎、头和面部水肿、羽毛竖起、无毛处皮肤尤其鸡冠和垂肉发紫、腹泻和神经紊乱等。全身症状重,一般发病后一周内就可引起鸡死亡。因此,禽流感被列为烈性传染病，被世界动物卫生组织列为A类动物疫病,中国将其列为一类动物疫病。

　　近年来的禽流感疫情来势汹汹，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2003年3月，一场突如其来的禽流感袭击了有“郁金香之国”美誉的荷兰。在短短几周内，共有约900个农场的1400万只家禽被隔离，1800多万只病鸡被宰杀。随后，H7N7型禽流感在整个欧洲蔓延开来，与荷兰毗邻的比利时和德国均出现了禽流感病毒感染病例。在这次禽流感流行中，在荷兰摧毁超过3000万只鸡。在比利时摧毁 270万只,德国40万只。

　　接着，泰国、越南等东南亚各国于2003～2004年相继发生禽流感的大流行，韩国、日本也出现禽流感。2004年初，我国广西壮族自治区叮当镇发生禽流感，随后，江西、安徽、湖南和湖北等16个省份发生疫情，扑杀家禽数千万只。2004年以来全世界已死亡和处理1.5亿只家禽，损失100亿美元。

　　自2003年12月中旬以来，有8个亚洲国家证明有高致病性禽流感H5N1的流行，在历史上是第一次。而且在全世界呈现多点状爆发流行，已经遍及亚洲、欧洲、中东地区，近来加拿大也报道，提示禽流感已经传播到美洲。多数专家认为是由候鸟迁飞所致。此外，已经在家禽、野鸟、鸭等多种动物中分离到禽流感病毒，提示涉及到多种动物。

　　禽流感的传播

　　研究表明，禽流感病毒来自于野鸟，迁徙的水禽是禽流感病毒的自然宿主，对禽流感病毒的传播起重要作用。他们可以长距离携带病毒飞行排出含有病毒的粪便而污染水系和家禽等。所以，家禽与带毒的迁移性的水禽的直接或间接接触常是引起流行的原因。禽流感很容易在同一个养殖场的家禽之间和不同的养殖场之间传播。由于病禽的呼吸道分泌物和粪便中含有大量病毒，饲料、饮水、设备和笼子等都可能受到污染，这就促进了病毒的扩散和在家禽之间的传播。污染的设备、运输工具、饲料、笼子或衣物(尤其是鞋)可造成病毒在养殖场之间的传播。甚至某些动物也可能携带病毒，担当传播疾病的“机械性媒介”。家禽被放养在田间，池塘河流农场使得他们与携带病毒的野鸟及其粪便密切接触，增加了感染病毒的机会。家禽与猪、牛、鱼等混养也使得禽流感病毒在不同种群中的传播和变异创造了条件。病毒基因发生重组变异，产生出能在人群中传播的新型流感病毒。

　　为什么禽流感会感染人类

　　一般来讲，人流感与禽流感并不交叉，即禽流感病毒不感染人，反之亦然。但是许多证据表明，禽流感病毒已经突破种族界限而成为人畜共患病，这不得不让人们提高了警惕。

　　禽流感病毒感染人首发于1997年，中国香港18例病人感染，其中死亡6人，病毒株为H5N1亚型；1999年香港发生2例轻型病例；2003香港两例病例病毒株为H5N1；2003～2004年在东南亚越南、泰国等地发生多例感染禽流感病例；不久前我国内地的湖南和安徽两省出现人感染禽流感病例。截至2005年11月17日，全世界共发生人感染禽流感130例，死亡67人。

　　之所以禽流感会传染给人类，病毒的变异是主要的原因。流感病毒属于RNA病毒，病毒有8个节段，每个节段编码1～2个蛋白；其病毒基因的主体序列不变，以保持病毒的特性，但是其他序列在不断地变化。由于其基因由多个节段所组成，两株病毒同时感染一个宿主容易发生不同节段的重组。

　　从禽类分离到的流感病毒的表面抗原HA和NA可以有不同的组合，产生极其多样的病毒毒株。某些禽类流感病毒还有相似于人流感以及马流感病毒的表面抗原。至今已发现的所有不同亚型流感病毒几乎均可在禽中找到。

　　目前普遍认为，造成人流感大流行的甲型流感病毒的新亚型毒株，都是间接或直接由人流感与禽流感病毒通过基因重组而来的。值得注意的是，猪在大流行的流感病毒的起源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它是人与禽流感病毒间发生基因重配的主要场所。这是因为病毒的感染还需要有细胞上特异性结合位点的配合，人类与禽类细胞膜上的结合位点有很大的不同，而猪的种间障碍较低，人流感与禽流感病毒均可感染猪。禽流感病毒在中间宿主(如猪)中与人流感病毒杂交，从而形成人流感的新毒株。这也是可能出现新的流感病毒的原因之一。

　　从病毒起源来看，人流感病毒的自然宿主是禽类,也可以说流感病毒原本是禽类的病毒,或者说引起人流感大流行的病毒与禽流感是分不开的。从动物进化观点看，禽流感病毒出现比人流感病毒早，同时鸟类品种多，数量大，多数习惯于群集生活，这就造成了流感病毒长期生存下来的条件。所以人流感病毒从禽流感病毒进化而来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因此，不难理解人可以感染禽流感病毒的事实。

　　近期会发生全世界的流感大流行吗？

　　历史上几次流感大流行给人类带来了极大的灾难，使人们记忆犹新。1918～1919年始发于美国的“西班牙流感”大流行，是由H1N1流感病毒引起的，造成全世界2000万～5000万人死亡；1957年由H2N2引起的亚洲甲型流感大流行，起源于中国的西南地区，死亡约100万～400万人；1968年H3N2引起的“香港流感”大流行，死亡约100万～400万人；1977年由H1N1流感病毒引起的“俄罗斯流感”流行，据说病毒起源于我国黑龙江省。

　　分析资料显示，在过去的300年中发生过10次流感大流行，两个流感大流行之间相隔时间大约10～50年。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全球性的流感大流行肯定还会发生，但是具体在什么时间、发生在哪里、范围有多大等，不能精确确定。

　　但是，自1997年以来高致病性禽流感直接感染人的事例，提示发生全球性流感大流行的可能性大大增加，特别是自2003年以来在东南亚多国国家不断发生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并且在越南、泰国、柬埔寨、老挝以及马来西亚已经发生多人感染和死亡，目前全球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病毒的病人已经有100多人，而且不断有新增病例的报告。并且高致病性禽流感病毒在不断地发生变异，宿主范围扩大，致病性增强。因此，种种证据表明，一种由高致病性禽流感病毒所导致的流感大流行的脚步已越来越近。

　　2005年10月，美国科学家在《自然》(Nature) 和《科学》(Science)杂志上刊登文章，他们用反向遗传学技术在实验室复原了埋葬在白令海峡一名妇女肺组织中的流感病毒，该妇女感染有1918年引起世界流感大流行的西班牙流感病毒。研究显示，该病毒的毒性是目前流行株的几十倍并且复制速度惊人。此外对病毒基因组序列分析发现，在亚洲流行的禽流感某些基因特征与引起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病毒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这提示 H5N1不必再与现有的人流感病毒重组就可以在人类中引起严重感染。1957年，亚洲流感是由H2N2病毒所引起,新病毒的3 个基因片段(HA、NA、PB1)来自鸭，其他基因片段来自人流感病毒；1968年的香港流感是由H3N2病毒引起的,新病毒的2个基因 (HA、PB1)来自禽，其他基因来自人流感病毒。

　　亚洲可能是禽流感流行株的发源地

　　历史上多次流感大流行的病毒发源地被认为是中国、俄罗斯或亚洲其他地区。因此有人推测，下次流感大流行也首先会发生在这些地区。这是因为中国和西太平洋地区人口稠密,大部分是发展中国家,在农村经济的发展中,家庭式的养殖家禽(鸡和鸭)和猪的小农经济比较普遍,而且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动物源食物的需求量也在快速增长，人与禽、猪的接触密切，在这样的生态环境下，出现流感大流行的变异株的可能性也在增加。

　　2005年10月在美国华盛顿召开了禽流感国际会议，与会科学家更为明确地持有这样的观点。大多数流感专家还认为1997年香港的禽流感病毒转变为在人群中引起大流行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是否有另一种新流感亚型的出现而引起大流行，目前尚不能预测。

　　如何用科学的方法和心态应对流感危机

　　近日，由于大量媒体的报道等使得人们对禽流感产生了恐惧的感觉，甚至“谈鸡色变”。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恐慌。流感病毒乃至禽流感病毒属于有膜RNA病毒，对紫外线和热非常敏感，65℃环境30分钟下和在阳光下晒30分钟均可以杀死病毒。

　　许多人认为禽流感也是流感的一种，只要注射流感疫苗就可以预防禽流感。其实现有流感病毒疫苗不能预防禽流感。这是因为目前的流感疫苗是使用当年流感的流感病毒制造的(由于病毒的变异，每年生产流感疫苗的病毒株要根据当年流行的病毒株而定，并且南半球和北半球疫苗的生产株也不一样)，对禽流感无效。人用禽流感疫苗尚未研制成功。

　　金刚脘胺和金刚乙胺是临床上较早使用的抗病毒类药物,也是治疗流行性感冒的经典药物。由于这两种药物都对甲型流感有着很好的预防作用，因此，对于禽流感也有着一定的预防作用。但无论是金刚脘还是金刚乙胺等，这些药物都存在副作用，比如可能造成胃肠道、血细胞系统等的失常等。因此，这些预防性用药切不可全民服用。目前还有一种神经氨酸酶抑制剂，及早应用对预防和治疗流感有较好疗效，但是生产厂家有限，供应有限。从目前的一些研究来看，某些中药可以对禽流感的预防起到一定的作用。

　　防治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的关键是要做到“四早”，指对疾病要早发现、早报告、早隔离、早治疗。确诊为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的患者，应积极开展救治，特别是对有其他慢性疾病的人要及早治疗，经过抗病毒药物治疗以及使用支持疗法和对症疗法，绝大部分病人可以康复出院。

　　人感染H5N1高致病性禽流感是一种严重急性传染病，主要由病禽传染给人，还没有发现人传人的病历。因此要正确认识禽流感的感染途径和危害性，没必要过度恐慌。预防禽流感，最重要的是人们要有充分的认识，有良好的心态，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应用科学方法和心态应对禽流感，就能将其有效地控制。预防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的主要措施是：

　　1. 不接触病死家禽，包括不宰杀、不销售和贩运、不食用病死家禽。要特别注意加强对少年儿童的教育，减少与禽类的接触。

　　2. 发现病死家禽，不要自行处理，要及时向农牧业兽医和

卫生部门报告，按规定进行无害化处理。

　　3. 接触病死家禽后，出现发热、咳嗽等症状的人员，要及时到就近医疗机构就医，并主动告知医生接触病死家禽的情况。

　　4. 秋冬季是呼吸道传染病的高发季节，公众应加强锻炼，增强体质；开窗通风，促进室内空气流通；勤洗手，注意个人卫生和环境卫生，减少感染呼吸道传染病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