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说、科学童话、科学小品、科学诗、科学报告文学、科学故事、科学寓言甚至科学相声,所有这些以科学为抬头的文学艺术形式,曾经在中国20世纪50年代和80年代出现过两次巨大繁荣。然而,除科幻小说之外,所有这些艺术形式在今天的中国已经趋于“临床死亡”!
在以往热衷发表这样作品的报纸副刊、科普期刊和儿童文学刊物上,科学小品的专栏消失殆尽。这种曾经被鲁迅、周建人、茅以升、顾均正、李四光、竺可桢等等许多文学和科学工作者积极参与创作,在中国现代化事业中取得过杰出成就的“科普轻骑兵”,竟隐遁得那么轻易、消失得那么自然。
科学童话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曾经有过创作过《小蝌蚪找妈妈》、《小伞兵和小刺猬》、《孙悟空大闹原子世界》、《梦游零王国》的作者,如今失踪的早已失踪,去世的已经去世,仍旧健在的,自然已经年过六旬。
高士其吟唱的那些抒发壮丽想象的科学诗,今天还存在吗?虽然中国科学诗协会也有几百名诗人,但到哪里去寻找他们的作品呢?
科学报告文学在徐迟的《歌德巴赫猜想》之后,还曾经见过《唐山大地震》、《伐木者,醒来》。但随后的一切,不管所描述的事件如何惊心动魄,在读者中仍旧得不到普遍的赞扬。
科学故事、科学寓言、科学相声……这些还能算是今日的一种文学形式吗?有哪一个报刊能给这些文学品类一席之地呢?
就连获得了谱系延续的科幻小说,居然也逐渐在读者中失去了影响。虽然现今的科幻期刊多达六七种,它们的读者加起来又有多少?一个明显的事实是,面对奇幻读物的强大压力,就连声称坚定地驻守科学领地的《科幻世界》杂志,也在疯狂地转向奇幻出版。
虽然各大出版机构和媒体都竞相倡导科学普及,也出版了大量科普读物。但在这些读物中,真正具有文学或文化价值的原创作品,着实不多。虽然出现了像位梦华的科学游记、沈致远的科学散文;田松、刘华杰、江晓原、刘兵等的科学文化杂文;出现了像刘慈欣、韩松等新古典主义或后现代主义的科幻小说,但是,这些读物在读者中的影响究竟如何?至今没有一个权威数据给出证明。
科学文艺在创作上的失活、在读者中的失众,还仅仅是整个临床死亡中的身体部分。科学文艺的基本理论——它的大脑之濒死状态,才最为令人扼腕。无论是中国科普研究所主编的科普创作教科书,还是通行的各种儿童文学教程,科学文艺都被标签成含有“科学性”、“知识性”、“趣味性”、“文艺性”的作品。遗憾的是,这些不着边际的、既非哲学也非科学更非文学的话语,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阐述科学文艺的基本性质,概括科学文艺的基本理论,这确实使人怀疑。最新的科学文化理论采用文化取代文艺的策略,在表面上看,导致了作品外延的扩大,但在朝向这类作品的“审美问题”和“如何达到审美的操作”方面的关照之聚焦,仍然显得少而又少。
有趣的是,就在中国科学文艺日益明显地表达出临床死亡症候的同时,世界和中国的科学技术事业,却在突飞猛进地发展。人类正在破解生命中最隐秘的遗传代码,正在利用纳米技术撼动分子,正在制造超越自身运算速度成千上万倍的电脑,正在飞向宇宙的边缘。而这些技术和科学的每一个进展,都在以不可想象的速度逼近当代人的生存。在西方,连续出现了像《神经浪游者》、《雪崩》、《钻石时代》、《天渊》、《侏罗纪公园》、《羚羊与秧鸡》、《经度》、《伽利略的女儿》、《万物简史》、《达芬奇密码》等传播广泛的科学文艺名著。中国的科学文艺发展不但在与世界科技的进展拉大距离,也在与世界科学文艺的领域实现着脱钩。
寻找原因、呼吁科学文艺在中国复苏的努力,早在20年前就已经开始。叶永烈曾经撰写过讨论中国科幻低潮原因的论文发表在《文艺报》上;谭楷也曾经在《人民日报》上高呼拯救灰姑娘;张之路在获得儿童文学奖之后,感言过科学文艺作家的艰辛;金涛、杨鹏、星河、尹传红等人也曾在《科技日报》、《科学时报》等许多报刊上撰文期望大力弘扬科学文艺。2000年,中国科协与中国作协还联合召开了繁荣科普创作和科学文艺的大会。会上,笔者还提出了中国科学文艺的“可持续发展战略”。
然而,中国科学文艺濒临死亡的基本状况并没有根本性的好转。虽然国家为加强科普建设在投资和评奖等方面都有倾斜,虽然大量作品已经或正在出版,但这一领域的发展的确并不令人乐观。一没有出现大量作者拥入这一领地的现象,二没有出现众多脍炙人口的作品,三没有产生真正具有学术价值的创作或批评理论。
正在呼吸机上苟延残喘的科学文艺,即将进入深度死亡!
[科学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