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sciencehuman.com 科学人 网站 2012-01-15
本报驻京记者 柳田 记者 梁建刚
仿佛一场“戏”终于回到正轨。
河南安阳惊现曹操墓事件，自2009年12月公布至今已两年多，相关新闻一直未曾停歇，反复的质疑、辟谣、争论、论证，墓穴主人是否真为曹操、出土文物是否造假，甚至出现了参与其中的某“学者”实为逃犯的“狗血剧情”……位于古都安阳的这座东汉大墓，始终沸沸扬扬着。
前天，一场曹操高陵保护规划与保护方案研讨会在北京召开，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与众多文物保护专家，对曹操高陵本体保护方案进行论证，标志着曹操高陵文物保护迈出了第一步。
保护、发展的步伐已经迈进，质疑声渐渐淡出。其实，对这座东汉大墓来说，不论其究竟为何人墓葬，如今都已成为历史，归为文物，而我们要做的，似乎首先就应是如何保护。
亟需保护好这一难得的文物
昨天，一位参与此次研讨会的人士告诉记者，这次会议主要由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主持，研究院在进行大量实地调研和资料收集后，形成《曹操高陵保护规划》和《曹操高陵保护方案》两份方案，“这次就是在北京向文物专家、考古专家们汇报，为曹操高陵未来发掘、保护工作提供依据和建议。”
一度陷入真伪之争的曹操墓终于到了新的转折点。这一次，与会者不约而同选择低调。“目前计划还在初步讨论阶段，不便透露，具体方案还在讨论中。但大家都已形成共识，现在急需踏踏实实做事，保护好这座难得的文物。”一位曾参与两份方案制订的专家，昨天如此向记者表示。
对这座大墓的保护，已成为必须。“曹操高陵的保护规划和保护方案一直在进行中。”曹操高陵管委会副主任原文光昨天在电话中告诉记者，“整个墓葬占地面积约740平方米，方案的制订涉及地质、气象、水文等问题，因为复杂程度，所以方案制订需要时间。”对于如今这场会议的收获，原文光介绍，与会专家在听取了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的汇报后，都认可其基本能够满足曹操高陵文物保护展示、管理等方面的需要，符合国家文物局关于文物保护规划的编制要求。同时专家也对《曹操高陵保护规划》和《曹操高陵保护方案》中，防排水、交通、绿化、危险处置和文化资源整合等方面，提出了修改意见。
原文光说，两个方案的核心都是保护二字。《曹操高陵保护方案》涉及大量技术性问题，而《曹操高陵保护规划》关乎曹操高陵远期发展问题，包括未来文物修复、展示以及进一步研究工作，“对曹操墓的保护利用现在才刚开始，未来还有大量研究、认定工作要做。”
那么，对一座新发掘的大墓来说，从发掘到展示，一般要经过哪几个步骤？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学术委员会主任刘庆柱告诉记者，对于墓葬发掘，第一步就是加固掘出的墓室墓道，解决给排水、防冻防雨等问题。在必要时还要在墓葬上方搭棚，保证考古工作的安全。
“第二步是保护规划要与未来的展示、展览、利用相结合。”刘庆柱说，这需要提前想到未来的展示方式。比如墓穴中平台搭建是否便于展览，是否可将考古发掘的内容有效地展示出来。“最重要的是对文物进行科学认定与墓葬活动的研究。”他说，“如今，曹操墓中发现了‘一男两女’，有专家已提出其中一位女性可能是曹操的妻子，这就需要请体质人类学的专家给出解释。总之，后续大量纷繁复杂的研究工作，都是为了恢复历史原貌，说明发掘过程，解释发现的疑点。”
“口中含珠”仍只是专家推测
电话那头，一片嘈杂，西高穴村村民主任徐焕朝的声音，屡屡被孩子的笑闹声打断。作为曹操墓发掘所在地的负责人，徐焕朝并不介意向他人畅想村子的未来。在他的感觉中，原本在安阳地区经济属中低水平、村民人均年收入只有1000多元的西高穴村，未来已经因这座大墓改变，甚至可能会成为“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最前端”。
所以，对前天在北京召开的那场研讨会，徐焕朝也略知一二，“政府有计划呢。第一步是修路吧，现在从乡里到村的路太难走了，这要开一条大路，30米宽，可能年后就能动工。”徐焕朝笑着说，“要想富，先修路，这道理大家都懂。”徐焕朝告诉记者，现在曹操高陵的展示厅已经完工，展览还在布展，300米长的观光环廊也在建设，墓穴每天被严格保卫，24小时看守，闲人免进。
现在的村里人，对曹操墓的协助工作也已大多暂告段落，“这几天正忙过年哩，不过现在每天外面来参观的人还是不少。”徐焕朝用夹杂着方言腔的普通话不停地说着，在他的言语中，曹操墓已成了这个2300多人的村落未来的最大希望，“如今村里大多数青壮年都外出打工，现在已有人沾光做起了小买卖，不过赚头不大，寥寥无几。可能两三年后，就大不一样了，年轻人也不用再外出打工，在家不更好？”
两三年是徐焕朝的期望，甚至有专家估算，若曹操墓真正建成开放，将为当地一年带来4.2亿元收入。但就目前来说，仅就何时能向公众揭开曹操墓真实面目，原文光也未有明确答案：“现在每天都能接到个人或者旅行社打来的电话。但目前曹操高陵陵园勘探等工作还没有结束，有关墓葬制度、出土文物、断代研究等也在进行中，如果太多的非专业人员踏入墓穴，势必会对考古工作带来诸多不便。”
安阳县有关人士表示，此次曹操墓本体保护方案通过论证后，即会展开实施。本体保护工程建完之后，会依托本体建设博物馆，进而建设大遗址公园，这些已被列入到有关部门的“十二五”规划中。目前临时展厅正在布展，有望近期向公众开放。“即使要建曹操高陵博物馆和大遗址公园，也需要有一个过程，并需要得到有关部门的审核和批准。”原文光说。
随着发掘勘探工作的推进，越来越多的墓葬谜团正在一一破解，这些埋藏在地下的秘密也是下一步保护利用工作的重点之一。
据曹操高陵考古队透露，在曹操墓周围，又发现了多处墓穴，这些墓穴与曹操有何关系、在何年代、成何规模都还不得而知。“还有关于曹操口中含珠的说法，这颗水晶珠是考古队员仔细筛过淤土时发现，有专家鉴定是玻璃种翡翠珠，是曹操墓出土的重要文物之一。至于是否是下葬时含在曹操嘴里，仍只是专家们的一种推测。”原文光说，“类似疑问都会在有确切结果后对公众说明。”
不论怎样，有关曹操墓未来的想象已经翻开。在刘庆柱看来，曹操墓建设一座博物馆和遗址公园是有必要的，因为“出土的百余件珍贵文物需要博物馆进行展示，曹操墓并非单一墓穴，建遗址公园，对大型墓区遗址研究、后人瞻仰祭拜都有意义。”不过，刘庆柱建议，开发中应把握好度，“利用文物发展无可厚非，但如今很多类似地区都已开始注重保护。如敦煌莫高窟采取‘预约制’等限流手段，减少污染，秦始皇兵马俑墓坑、陕西汉阳陵因对客流量、参观距离等的良好控制，使文物至今保存完好……这都是可鉴经验，也需要当地文保部门探索。”
为何一名逃犯能混淆视听
曹操墓发现的这两年，还意外“捧红”了一个“学者”——“闫沛东”。此人一度宣称掌握安阳曹操墓造假铁证，被称身兼“联合国世界新经济(中国)研究会秘书长”等职，事实上却是网上逃犯。
当2010年安阳“曹操墓”陷入真假之争，“闫沛东”自称“学者”加入争论，红极一时，被媒体竞相采访。不料，2011年12月4日，河北邢台警方确认，“闫沛东”为正在追捕的网上逃犯胡泽军，此人于2005年因冒充记者骗人钱财被邢台警方追捕。消息一出，舆论哗然。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逃犯本应惧怕。为什么这些逃犯有恃无恐，招摇过市，其心态是对司法、法律的藐视。法律和管理是否有漏洞？”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关系学院教授胡守钧觉得，“闫沛东事件”是件坏事，也是好事，“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提醒我们，在目前社会管理、法制建设方面有许多漏洞要补，中国法制建设的路还长。”
而在有关曹操墓的争论中，为何只有小学文化的胡泽军能够混淆视听？在胡守钧教授看来，这一现象更值得深思。“术业有专攻，每一学科都有其特点、边界所在，隔行如隔山。但如今，却往往出现非领域专家大谈其道、学科边界模糊的现象。媒体对学者不加选择，话越猛越好，不考量其是否为该方面专家；政府有关部门，不了解各学科领域内专家，不了解个人所长。这就出现了一件事发生后，内行噤声，外行比内行凶，媒体推波助澜，老百姓一笔糊涂账的状况。曹操墓就是这样的一个典型案例。”
“学科是有边界的，每个学科都有各自的视角、方法、理论以及表达方式，专家也因眼光、视角、专业等各有所长，管理部门等公权力应有所限定，媒体也应担起责任，不能将学术与通俗传播混淆，通俗传播也不能冒充专业学术、专业问题，要由专家按专业的规范去解决。业外人士可以讨论，但不可将缺乏常识的话当成理论创新。”胡守钧说，“此外，行业自律与行业保护也应建立，对曹操墓的讨论中，为何逃犯能够得逞，真专家却少有言，或被‘拍砖’，这应引起我们的重视与思考。既要反对专家垄断话语权，也要保护专家的话语权。”
[解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