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池子
　　葫芦岛锌厂东方铜业有限公司（下称东铜）墙外100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游泳池大小的“神奇”池子。葫芦岛市政生活污水和东铜污水始终不停地流向它，但这个“没有出口”的池子从来没有满过。8月4日晚7点，中华环保世纪行记者很意外地发现了它。
　　当时，天已经擦黑，锌厂10多个大大小小的烟囱冒着或黄、或黑、或蓝的浓烟，遮天蔽日，振人心魄。空气中弥漫着二氧化硫的呛人气味。记者经过一段艰难的跋涉后，见到了东铜那个不算太隐蔽的排污口。在水泥砌的涵洞里，藏着直径50公分左右的管道，污水流动的声音在东铜隆隆的机器声中仍清晰可辨。水顺着废渣土自然形成的沟沟壑壑流向10多米外那个神奇的池子。污水经过的地方，黑色的痕迹依稀可见。
　　锌厂一位保安告诉记者，管道的另一端连接着东铜，污水是从那里排出的。所谓的池子其实原本就是海的一部分，后来因为半途而废的填海工程变成了池子。保安说，尽管池子长期以来一直接纳着两个方面的污水，但从来没有满过。
　　水去了哪里？
　　8月5日上午，辽宁省葫芦岛市环保局副局长罗建彪说，以前，东铜的工业污水就是通过这个排污口直接排入渤海的，这里曾是环保局重点监测的对象。2000年，东铜污水回用设备投入使用，实现全部污水的循环利用。按要求，东铜堵死了这个排污口。之后，环保局来检查的次数就少了，每年只有几次。
　　奇怪的是，8月4日、5日，记者三进锌厂，只有4日晚的那次属于暗访。4日上午的采访是早就安排好的，锌厂非常安静，只有1个烟囱冒着袅袅的白烟，蓝天白云下，甚是好看。5日上午，也只有几个烟囱冒烟，且都是白烟。锌厂环保处处长李建永说，两天来烟尘排放情况与8月5日上午的差不多。也许，他并不知道4日傍晚这里的天空曾经被浓烟笼罩。
　　5日上午，污水已经不再流淌，渣土依然还湿润着，上面黑色的油渍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醒目，池子的边缘已经被完全玷污了。李建永处长在多次否认锌厂还有这么个排污口存在之后，终于说，即使有水流出，也可能是三天前的雨水，而黑色的油渍有可能是管道里残留的润滑剂，厂子生产过程不会产生这样的油渍。但记者此后在锌厂西区污水处理站附近又见到了同样的油渍。
　　罗建彪副局长说，他不排除铜厂存在偷排的可能，池子里的水之所以一直不满，可能是因为在填海过程中存在渗漏。污水不是排到海里，而是渗到海里去了。
　　碰不得的高压线
　　8月4日晚，记者见到了一位从锌厂退休的老工人，她正带着外孙乘凉。面对滚滚浓烟，她习以为常地说：“这还算好的，如果刮南风，烟会更大。二氧化硫的气味常常让人喘不上气。”
　　作为防护设施，锌厂每月给每个职工发两个口罩，尽管记者当时已经被浓烟呛得流泪，但这个老工人说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锌厂副厂长魏凤华说，在市场连续疲软、效益下滑、资金短缺的困难下，近年来，他们仍自筹资金5亿元用于环境保护。因为“环保是一条碰不得的高压线。”
　　8月5日下午，记者的心情还没从锌厂的沉重中走出，又见到了金城造纸集团营口造纸有限责任公司赵国庆总经理。与锌厂一样，他们公司同样是在解放前旧有的企业基础上恢复产能建设起来的，同样在新中国建立之初的工业化进程中贡献巨大，同样是计划经济时期所在行业的支柱企业，同样对所在城市的发展有过重要的推动作用，如今同样面临着沉重的经济负担。这位月薪只有1600元的总经理告诉记者，工人2个月、办公室人员17个月没发工资了。
　　硬着头皮上环保
　　“50多年了，我们就没更新过设备。”赵国庆说，企业的设备个个年龄都比他大。企业现在是“硬着头皮上环保项目”，靠的是精神和责任，但“两手攥空拳”显然做不好工作，只有进一步改革企业经营机制，拓宽投、融资渠道，才有望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据悉，鉴于锌厂的两个技改项目正在进行中，原本应该“消灭企业污染或者消灭污染企业”二选一，但国家只给锌厂判了“死缓”———暂时容忍他们二氧化硫的超标排放。
　　营口造纸公司满负荷运转时，其污水排放量占营口市工业污水排放量的80%%。在久治不愈的情况下，辽宁省环保局曾派员在营口造纸公司进行了一个月的调研，分析关停可能带来的影响，最终没能下决心关掉它。因为，营口造纸公司和锌厂一样，职工加上家属都有四五万人，关停这样的企业可能带来的社会问题实在太大了。
　　在生存和健康面前，工人们选择的是生存。在稳定和环保面前，政府选择了稳定。但又有那么多的老百姓生活在严重的污染中，流淌的污水将使本已不堪重负的渤海面对更大的环境压力。
　　有专家指出，在现有的条件下，面对不断提高的环保要求，让更多的、陷入发展困境和环保欠账双重压力的老国企，能够尽快用最小的代价完成治污任务，以较强的市场竞争力，步入科学发展的轨道,需要国家给予资金等方面更加优惠的政策支持，以取得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的双赢。我们期待着这些企业丢掉沉重的环境包袱，让渤海的天更蓝，水更清。

　　■原始新闻
　　国家环保总局日前公布了海洋环境执法检查的结果。结果表明，我国海洋环境保护中有四个问题急需关注。企业偷偷排污和暗自排污现象很严重，如辽宁营口造纸厂、浙江台州海正药业公司等直接将污水排放入海。在民营经济发达的地区和滩涂，造船、固体废弃物拆解、医药化工、酒类等行业的污染问题严重，给附近海域造成严重污染。据央视国际八月四日《新闻三十分》

　　■链接
　　从锌厂历史看治污之难
　　“锌厂”其实只是当地人的习惯叫法，如今锌厂的真正名字叫葫芦岛有色金属集团有限公司，这家解放前建立的企业，现在由锌厂和中国华融资产管理公司、中国长城资产管理公司、中国信达资产管理公司和中国东方资产管理公司通过债转股共同组建。
　　锌厂曾经特别辉煌过。这辉煌为他们今日的艰难埋下了伏笔。进入20世纪90年代，随着改革的深入，国家调整对大型国有企业发展的支持战略，特别是90年代中期，拨改贷政策的实施，使企业融资方式完全进入市场化模式，这对长期在计划经济模式下运作的类似葫芦岛锌厂这样的大型国有企业产生了巨大冲击。
　　另外，由于有色金属行业作为我国工业改革开放的先行者，较早与国际惯例接轨。如葫芦岛锌厂所在的铅锌业，曾经按照国家的指示从事国际金属期货保值交易。但是，由于人才的缺乏，特别是个别人的违规操作，造成90年代中后期国际市场锌价大跌，使锌厂这样的企业雪上加霜。
　　如今，锌厂锌生产能力仍位居全国首位，公司每年出口创汇1亿美元，是国家特大型有色金属冶炼企业。然而，锌厂太穷了。其负债总额已经达到50多亿元，每年仅利息就要支付3亿元。2003年亏损总额为1.8亿元。1.8万的在职职工以及更多的离退休人员是锌厂无法回避的负担。
　　技改项目全是环保
　　据介绍，锌厂每年安排的技术改造工程全部为环保项目。
　　10年来，共完成环保治理项目8项、废渣处理利用项目5项、废水治理项目15项。2003年，公司的废水排放量由过去的每年800万吨降到100万吨，废水循环率大幅提高。
　　目前，他们正在积极推进两个国债项目的建设。一个是去年9月开工的用ISP鼓风炉替代老式竖罐炼锌改造工程，该国债项目投资7.17亿元，可大大降低二氧化硫排放总量超标问题。另一个是用澳斯麦特炉替代鼓风炉炼铜改造工程，是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首批100个项目之一，投资4.2亿元，2006年9月完工。[科技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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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措治污资金得换个思路

　　沿渤海一路走来，笔者发现在各地环保意识普遍得到较大提高的基础上，制约环保事业发展，影响“渤海碧海行动计划”落实的重大因素是———与项目所需的巨额资金相比，各地自筹资金的能力明显不足。
　　到了此行最后一站辽宁后记者发现，如何有效地筹措治污资金仍是需要深入思考的大问题。在辽宁省政府提供的资料中，对这一问题有这样的论述：“列入国家计划的重点工程项目，尚有1/3没有开工建设，主要原因就是长期以来资金投入未得到相应的保障，中央没有补助，地方特别是县区经济困难，建设资金难以到位……”
　　类似的观点，在环渤海区域的许多地方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由此观之，似乎各地还没有摆脱传统的“等靠要”思维定式。
　　那么，为什么各地还在为资金问题发愁呢？从了解到的情况看，问题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环保欠账多，资金需求量远远超过当前政府和社会的投入能力；二是相关改革推进相对滞后，市场化政策刚刚实施，融资能力无法立即满足现有项目的需求。这在具体实践中也得到了证明。
　　现在，用市场化的办法解决治污项目资金不足的问题，已经成为绝大多数地方的共识，而大家依然强调资金问题的主要原因在于，与“渤海碧海行动计划”的要求相比资金的缺口仍然较大，特别是对一些经济不发达、相关改革起步晚的地方来说，压力是很明显的。如何在不断提高地方经济实力，或者说在不影响地方经济发展的同时，推动其环保工作实现加速，尽快还上历史欠账，国家是否可以考虑采取以下思路：由于国债资金的拉动作用明显，应适当加大支持力度，特别是对经济不发达地区；进一步采取措施推动各地深化和加快相关改革的力度，提高各地在治污方面的市场融资能力；适当调整税收政策，确保治污项目建成后能够稳定运行。[科技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