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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大天鹅如何渴死在有四五条淡水河的保护区http://www.sciencehuman.com 科学人 网站 2005-01-06
2004年刚刚进入冬季，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接到来自山东荣成的报告，报告人叫袁学顺，一直自发地保护大天鹅，是威海市大天鹅保护协会的。每到越冬期，他就坚持天天巡湖，对天鹅的情况做日录。袁学顺报告了这样一个情况：与2003年同期比，2004年大天鹅来的少，死的多，刚来才一个多月就已经死掉13只…… 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即刻派出鸟类学博士孙全辉和兽医赶往荣成天鹅湖。 偏高的死亡率 一年一度，一群群美丽的大鸟，从西伯利亚、蒙古和东北三江平原等地飞到荣成，整个冬季，天鹅湖的上空都回响着大天鹅们高亢而嘹亮的鸣唱。 大天鹅，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荣成天鹅湖属省级自然保护区，据当地有关部门提供的数据，每年来保护区越冬的大天鹅数量在1万只左右，最高年份达11120只，其中最大集群有八千之众，是世界上四大天鹅栖息地之一，也是我国最大的大天鹅越冬地。 “但2004年来此越冬的大天鹅仅2000只左右，刚来就死掉13只，就算有自然死亡，这个比例也偏高。”孙全辉考察了荣成大天鹅自然保护区核心区之一的月湖周边地区。 月湖是一个泻湖，与黄海连通，湖与海的通道狭窄，落潮时通道宽仅30米，涨潮时也只有50米，是一个相对封闭的水域。湖水水深较浅，落潮时湖区大部分水深小于1.5米，涨潮时也不超过两米。 湖周围的几条季节性河流，对不断被海水倒灌的月湖有一定的稀释作用，并为大天鹅提供了必须的饮用淡水。由于河水将少量泥沙及有机物质带入湖中，使得湖底淤泥较多，有机质丰富，生长着大天鹅最爱吃的食物大叶藻等多种水生动植物。湖东侧长长的沙坝阻挡了外海的风浪，使泻湖水域相对平静，加上湖岸上有大片的滩涂和芦苇沼泽，使这里成为大天鹅等众多水禽的理想家园。 孙全辉和兽医对部分死亡的大天鹅进行了检查，发现有些死于外伤，可能是被高压电线撞断了双翅；一只喉部卡了条大鱼，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但大部分死亡的是当年出生的年轻大天鹅，它们外表完好，皮下脂肪储备充分，不像是饿死或慢性疾病消耗致死。兽医解剖了一只死去的大天鹅，发现它的脏器有多处出血点，怀疑是细菌感染，不像是病毒。 大天鹅成了“垃圾鹅” 当地老乡特别是袁学顺坚持认为“大天鹅是渴死的！” “天鹅湖周围有四五条淡水河，直接渴死的可能性不大。”孙全辉解释说，“我们把注入天鹅湖的4条主要河流全部察看了，结果发现了另一个严重问题。” 北边两条河的上游，建了许多海产品养殖场，养殖场把海水吸进来，用完后排到河里，使原先的淡水河变成了养殖场的排污河。残存在芦苇沼泽里的淡水，由于石堤阻拦也无法流入小河。“河内排入大量的养殖废水，事实上已经变成了咸水河。我们尝了尝，水是咸的，而且含有消毒剂的味道。” 这一带还挂有“天鹅湖旅游度假区”的牌子，入湖口附近盖有几十座别墅，有的已完工，有的还是烂尾楼，许多楼紧挨着湖边。本来湖边是滩涂，由于筑起了一道高高的人工石堤，大天鹅根本上不来。“这一带已经很少能看到大天鹅在岸边活动，基本不适合大天鹅栖息了。” 大天鹅现在主要喝花夼河的水，在这条河的入湖口处，随时都能看到一两百只大天鹅排在这里等着喝水。这条河主要来自荣山山脉，上游河水基本清澈，但到了下游至湖口之间，至少有三股污水注入，其中最大的一股来自成山镇的生活污水。此外距河岸不足30米处就有一座露天垃圾场，不少垃圾漂在河面。 “我们取了水样，希望拿回去化验，但仅凭肉眼观察，就可以看到河水与污水交汇处，一股黑水和一股白水相交，流过一段后，河水变成了灰色，散发出阵阵臭味，可以肯定大天鹅喝的是受到污染的脏水。” 花夼河入湖口处不足百米的地方已连续建起了几处虾塘。看塘人的小屋后面就立着保护区核心区的红色界桩。在花夼河入湖口的另一侧，几处虾塘还在施工。“照此趋势，用不了多久，花夼河的入湖口就将被虾塘完全包围，大天鹅最主要的饮水区也将随之失去。” 在另一处紧靠湖岸的垃圾场里，满视野红黄蓝黑各色塑料袋、农药瓶、废电池，垃圾丢下去，一群群大天鹅就游过来觅食，高贵的大天鹅变成了“垃圾鹅”。 工程论证没有一位鸟类学家 由于泥沙淤积，湖水变浅，1999年，当地政府开始对月湖进行清淤治理，工程总投资1.9亿元，据称目前已投入资金6000万元，完成工程总量的1／3。按照工程规划，清淤之后湖区平均水深将达2.6米，纳潮量增加，水质可以得到明显改善，有助于湖区生态系统的良性恢复。 读完《工程可行性论证报告》，孙全辉说：“除了一位经济师外，其余全部为海洋环境动力学、地球生物化学、沉积动力学、环境海洋学以及渔业和水产资源学等方面的专家，没有一位鸟类学或野生动物栖息地保护方面的专家。报告6000多字，其中涉及大天鹅保护的论述只有300余字。惟一提到的是清淤可能有利于大叶藻的生长。” “大叶藻主要生长在湖区的潮间带，是大天鹅越冬期的主要食物。可行性报告认为清淤之后可使大叶藻增殖，却只字未提清淤也可能把大叶藻在湖底的生长基质抽走，那大叶藻还能生长吗？清淤之后湖区平均水深将达2.6米，但大天鹅的脖长只有0.8米，伸到水下能不能吃到植物？” 清淤工程的另一个结果是，从湖里清出的淤泥直接堆到了岸边，形成了上千亩的黑泥滩，严重破坏了天鹅湖的景观，特别是大天鹅赖以生存的滩涂和芦苇沼泽，而这恰恰是大天鹅等许多水禽最适宜的栖息地。“芦苇沼泽不仅可以为天鹅湖提供淡水和涵养水源，也是许多湿地鸟类觅食和活动的场所，而海岸滩涂则是大天鹅在岸上休息、理羽等活动的主要场地。大天鹅等越冬水禽的栖息地不仅包括湖区的水面，还包括湖区周边的芦苇沼泽和海岸滩涂，这些对它们同样重要。” 袁学顺说：“成山镇天鹅湖被批准为省级旅游度假开发区后，有关部门开始算计天鹅湖的水底养殖业和岸边的旅游业开发，1999年开始动手，将天鹅湖来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大手术，不仅将原有的三个大天鹅饮水区污染，水底植被也被一同清除掉，直至2003年底，因相关工程支持款不到位而告暂停。” 大天鹅死在了保护区 调查中，孙全辉还去了比月湖面积大将近一倍的朝阳天鹅湖，偌大的湖面上只看见3只大天鹅，满眼都是连片的虾塘，湖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钩网。 “如果不是湖边界桩的提醒，怎么也不能相信这里也是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 保护区周边还在进行着挖塘、清沙以及筑堤活动，没有设置阻止游人和机动车进入的明显标志。一些靠岸饮水或上岸休息的大天鹅，常常受到过往行人和汽车的惊扰，惶惶飞走。 如果栖息环境中各种干扰因素超出野生动物可以忍受的限度，它们对这样的栖息地不会再继续利用。 经过两次实地调查，孙全辉得出这样的结论：大天鹅越冬栖息地被破坏的现象触目惊心！并在继续遭受破坏！ “淡水资源缺乏、水质恶化以及人为干扰，是天鹅湖面临的主要问题。大天鹅长期饮用含有细菌及重金属等污染物的水源，必定对其健康造成危害。”“天鹅湖区周边的原生栖息地为芦苇沼泽和海岸滩涂，由于多年围垦、筑堤、开挖池塘以及近年兴建旅游度假设施等活动，这两种栖息地已经被破坏殆尽。” 有着雪白羽毛的大天鹅，以长距离飞行著称，飞程长达2000～7000公里。大天鹅是单配制，一夫一妻，一旦结成连理，终生相守。人们常常会看到，两只成年大天鹅带着三四只幼鹅觅食、飞行，极似人伦之乐。 身为鸟类学博士的孙全辉，近距离观察野生大天鹅，也是头一次。“内心最大的感受是它们的优美。当夕阳投向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对对神仙眷侣在水中游弋，你把镜头对准这些白色天使，恍若置身仙境。然而当你把镜头拉开，湖边的各种人工建筑、高压线、半拉子别墅、猪圈、垃圾场……这还哪里称得上是天鹅湖！” 2004年12月29日，孙全辉回北京的第二天，又一只大天鹅死在了保护区。 [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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