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童大焕

    600年前，中国和印度国内生产总值占全球总和的75%；200年前，中国人口占世界总量的1/6，财富占世界总量的1/3；100年前，欧洲和美国已占据全球生产总值的大半江山，人口众多的亚洲沦为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中国龙”、“印度象”再次融入世界经济一体化格局，两个人口总和接近世界一半的超级人口大国，再一次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在无数的宏大叙事之外，我更关心的，是这两个超级人口大国之间在一些具体细节上的异同，因为我知道，比高远的目标和宏大的口号更重要的，是具体的细节构建。细节决定成败，不仅在一时一事上是如此，在国家进步、民族振兴的问题上，同样如此。

    先从《新京报》2005年12月4日《印度特刊——印鉴》入手，其中一些与中国的相同与不同耐人寻味：

    印度也有拖欠农民工工资现象，进城农民工也往往是一家人的经济支柱。但有所不同的是，农民工工资被拖欠，有大学生和他们一起绝食抗议。库马尔和他的工友们为德里大学改建宿舍，工钱却被包工头卷走，于是希望德里大学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先垫付工资，再追究潜逃的包工头，遭到拒绝后，德里大学学生会组织学生加入了民工绝食的队伍，以壮大声势，吸引媒体注意；

    印度著名作家罗易以《微物之神》夺得全美图书奖和英国布克奖，占据《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49周，获利千万。她把巨额稿费捐给了NBA（纳玛达反水坝组织）并加入了这个队伍。我们有没有这样杰出的作品和作家？我们的水库移民权利受损严重，有没有相应的维权组织在行动？

    印度政府以影响城市市容为由决定自2006年禁止黄包车，这一决定将导致18000名黄包车夫失业。这点跟我们很多城市整顿市容市貌相似。文明繁华如纽约者，却允许经营者占道经营。理由是应该更有效地利用本市原有的资源，提高人民生活品质。如果不允许占道经营，就会直接扼杀全市超出2000个蔬菜水果零售商店、超级市场和花店的正常经营，扼杀了移民社区的经济发展和新移民小生意业者的生存权！看来爱面子胜于珍惜人的生存权，是一些发展中国家的通病。

    2004年印度人均GDP为617美元，我国2003年即超过1000美元。但印度的税收是12000亿卢比（1美元兑换45卢比），相当于印度GDP的15%，其中孟买一座城市上交的税收就占全国的1/3。我国2004年税收超过2万6千亿元，今年的GDP总值可达15万亿元，则我国的税收占GDP的17%强。但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个月前，印度政府通过了一项法律，规定要为农村家庭的每个成员最少提供100天的工资，以减少贫富差距。看来，问题的实质并不在于有没有钱，也不在于有没有一个“以人为本”的正确目标，而在于有什么样的体制，决定政府财政的流向。

    我们还可以从别的信息上知道，印度的医疗管理体制也和我们不同。１９４７独立后，印度扩大了全民的免费服务范围，建立了深入乡村的免费医疗网，基本做到穷人也有基本医疗保障。印度医疗保障制度坚持两手抓，既扶持政府医院的稳定运转，又鼓励私立医院健康发展。这种公立私立医院并存的现象使得印度的富人和穷人病患者各有所依。

    印度政府卫生补贴和社会保障的主要受益人是贫困及弱势群体，这是其医疗卫生体制相对公平的根本原因。印度的公共投入只占卫生总费用的１７．９％，２００５／０６年度政府用于农村地区公共健康事业的资金为１０２８亿卢比（约合２４亿美元），但按照世界卫生组织成员国卫生筹资与分配公平性评估排位，印度居第４３位，远远高于中国的第１８８位，重要原因就是印度政府将有限的政府投入公平地补给最需要医疗服务的需方。支持印度政府免费医疗网的物质基础是其日益发展的制药业及其低廉的药品价格。《华人世界》2005年9月号报道，印度的许多药价只有中国的三分之一，不仅价廉，而且物美，印度药如今已成为许多贫困的发展中国家大多数居民惟一能够承受的药品，而且在国际市场上，印度药已占有美国20%的市场份额。印度私立医院竞争充分，价格比欧美低许多，引得欧美一些国家的病人都远到印度的私立医院就医，这些医院闯出了一条国际市场化的道路。

    相比之下，我们的医疗改革和教育改革，都是部门利益主导，而不是公共决策公众主导，结果是排斥了市场和竞争，造成“垄断的市场化”或曰“权力的市场化”，只肥了利益集团少数人，政府和百姓都不堪重负，叫苦连天。

    印度没有户籍制度，农村的贫困导致农民大量进城，典型如孟买，1500万人的城市里有500万人住在贫民窟塑料布、锡板、简易铁皮搭成的贫民窟里，但那却是“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的城堡！中国的北京是全世界户籍管制最严厉的城市，许多人买了价格不菲的低、中、高档住宅，却仍然被户口制度死死排斥在外，只能在自己的家里“暂住”——但即使这样，仍然挡不住“外来人口”的脚步，北京的1500万常住人口中，不也高达400万是外来人口吗？与孟买何其相似。没有户籍制度，挡不住外来人口；再严厉的户籍制度，同样挡不住外来人口。后者除了增加行政管理成本、人为制造歧视和不平等、制造买卖户口的腐败空间之外，似乎都在做无用功了。

    2005-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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