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sciencehuman.com 科学人 网站 2012-12-11
中新网12月11日电 北京时间今日凌晨,2012年诺贝尔奖颁奖仪式在瑞典斯德哥尔摩音乐厅隆重举行。0点16分许,中国作家莫言正式领取了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并在随后参加了盛大的诺贝尔晚宴。据媒体报道,莫言在晚宴尾声发表致辞时,感谢了诺贝尔评委“坚持自己的信念”,同时感谢了自己的家人。
衣着:黑色燕尾服
首先,瑞典斯德哥尔摩皇家爱乐乐团奏起了瑞典皇家国歌《国王之歌》。随后,在莫扎特D大调的音乐中,中国作家莫言和其他获奖者一起,身着黑色燕尾服步入会场。
此前,关于莫言“该穿什么领奖”的问题一度引起争议,而颁奖现场所有获奖者均“入乡随俗”地身穿黑色燕尾服。莫言落座后神情平静,礼服里边穿着纯白色衬衫,打着纯白色领结。
随后,诺贝尔基金会董事会主席马库斯?斯托屈发表讲话,讲台上铺着深蓝色地毯,背后是诺贝尔的铜像,墙上装饰着很多鲜花,现场气氛庄严肃穆。
“莫言,请!”
北京时间0点16分许,由瑞典文学院成员作家、瓦斯特伯格致辞后宣布,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由中国作家莫言获得。当邀请莫言上台领奖时,瓦斯特伯格说出了令所有华人都可以听懂的三个字:“莫言,请!”尽管瓦斯特伯格的中文说的相当蹩脚,但这却足以表现出诺奖主办方对莫言的尊重。
在全场热烈而持久的掌声中,莫言身着黑色燕尾服上台,从瑞典国王卡尔十六世·古斯塔夫的手里接过了诺贝尔奖证书、奖章和奖金支票。莫言与国王握手后微笑表示感谢,并向各个方向鞠躬致意,观众席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女儿洒泪 紧拥妻子
莫言妻子杜勤兰与女儿管笑笑,现场见证了他的这一光荣时刻。在莫言领奖的时候,镜头多次定格在两位女士身上。杜勤兰还能保持一贯的镇定,而管笑笑则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泪洒当场。
莫言领奖后,位于二楼的乐队开始演奏卡尔·尼尔森的阿拉丁组曲第四曲《中国舞曲》。
北京时间0点45分许,整个颁奖仪式结束。莫言和其他获奖者一起,与嘉宾们一一握手。在接受祝贺后,莫言与妻子紧紧拥抱在一起。
“最拥挤晚宴”
北京时间凌晨2时许,2012诺贝尔晚宴在斯德哥尔摩市政厅举行。今夜参加诺贝尔晚宴的客人有瑞典的王室成员、政府要员以及各位嘉宾。晚宴的“主角”是各位奖项得主及其家人、客人。
据媒体报道,诺贝尔晚宴厅内不仅要坐满1000多位来宾,还要留出缝隙供数百位服务员穿梭,因此被称为“世界上最拥挤的奢华晚宴”。
晚宴上上将使用7000件瓷器、10000件银器和5400个酒杯。由于现场空间太过紧凑,他们被迫要求客人“别去卫生间,以免过道堵塞”。
致辞:赞诺奖 谢家人
在晚宴上,莫言进行了简短的致辞。
晚宴开始前,有进入现场的媒体曝光了莫言致辞的英文版本。从照片中可以看到,莫言在阐述作家的文学创作时“入乡随俗”地引用了《圣经》箴言篇第4章第9节的文字:“她必将华冠加在你头上,把荣冕交给你”。
但据媒体报道,莫言并没有照搬这份讲稿,“我的讲稿忘在了旅馆,但是讲稿记在了脑子里。”莫言说,“我获奖以来发生了很多事情,确实说明了诺贝尔奖是个世界性的奖。”莫言在致辞中感谢了诺贝尔评委“坚持自己的信念”,也感谢了自己的家人,还感谢了将他的作品翻译成多国语言的译者。
“文学和科学比确实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它的没有用处正是它伟大的用处。”莫言用这句话结束了他极其简短的致辞。
★ 莫言诺奖授奖词:他有技巧地揭露了人类最阴暗面
瑞典文学院诺奖委员会主席瓦斯特伯格:
尊敬的国王和皇后陛下,尊敬的诺贝尔奖得主们,女士们先生们,
莫言是个诗人,他扯下程式化的宣传画,使个人从茫茫无名大众中突出出来。 他用嘲笑和讽刺的笔触,攻击历史和谬误以及贫乏和政治虚伪。他有技巧的揭露了人类最阴暗的一面,在不经意间给象征赋予了形象。
高密东北乡体现了中国的民间故事和历史。在这些民间故事中,驴与猪的吵闹淹没了人的声音,爱与邪恶被赋予了超自然的能量。
莫言有着无与伦比的想象力。他很好的描绘了自然;他基本知晓所有与饥饿相关的事情;中国20世纪的疾苦从来都没有被如此直白的描写:英雄、情侣、虐待者、匪徒--特别是坚强的 、不屈不挠的母亲们 。他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没有真理、常识或者同情的世界,这个世界中的人鲁莽、无助且可笑。
中国历史上重复出现的同类相残的行为证明了这些苦难。对莫言来说,这代表着消费、无节制、废物、肉体上的享受以及无法描述的欲望,只有他才能超越禁忌试图描述。
在小说《酒国》中,最精致的佳肴是烧烤三岁儿童。男童沦为食物;女童因为被忽视而得以幸存。这是对中国计划生育政策的嘲讽,因为计划生育大量女胎被堕胎: 女孩连被吃的资格都没有。莫言为此写了一整本小说《蛙》。
莫言的故事有着神秘和寓意,让所有的价值观得到体现。莫言的人物充满活力,他们甚至用不道德的办法和手段实现他们生活目标,打破命运和政治的牢笼。
《丰乳肥臀》是莫言最著名的小说,以女性视角描述了1960年的大跃进和大饥荒。他讥讽了革命伪科学,就是用兔子给羊受精,同时不理睬所有的怀疑者,将他们当成右翼。小说的结尾描述了九十年代的新资本主义,会忽悠的人靠卖化妆品富了起来,并想通过混种受精培育凤凰。
莫言生动的向我们展示了一个被人遗忘的农民世界,虽然无情但又充满了愉悦的无私。每一个瞬间都那么精彩。作者知晓手工艺、冶炼技术、建筑、挖沟开渠、放牧和游击队的技巧并且知道如何描述。他似乎用笔尖描述了整个人生。
他比拉伯雷、斯威夫特和马尔克斯之后的多数作家都要滑稽和犀利。他的语言辛辣。他对于中国过去一百年的描述中,没有跳舞的独角兽和少女。但是他描述的猪圈生活让我们觉得非常熟悉。意识形态和改革有来有去,但是人类的自我和贪婪却一直存在。所以莫言为所有的小人物打抱不平。
在莫言的小说世界里,品德和残酷交战,对阅读者来说这是一种文学探险。曾有如此的文学浪潮席卷了中国和世界么?莫言作品中的文学力度压过大多数当代作品。
瑞典文学院祝贺你。请你从国王手中接过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
[中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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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得诺奖让我惊奇又惶恐
在莫言高密家的楼下,总有三五媒体把守,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幸运儿,可以约上专访或至少能够问上几个问题。不过莫言行踪不定,大家大多失望而归。但在13号的早晨,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莫言家的时候,居然还沾上了一点幸运的气息。莫言在三楼的大哥家接受完一家媒体的专访之后,同意接受像我一样来撞运气的人的简短采访。他一进五楼的家门,于媒体的簇拥下刚在沙发上坐定,便伸出手指强调说“一人一个问题”。在接受采访的过程中,莫言虽然语气平和,却略显谨慎,话语不多,让你很难窥探出他处于这种喧闹中,除了疲倦,还有什么其他心情。
得知消息,几小时后才平静
为什么惊奇呢?就是因为全世界有这么多优秀的作家,怎么会轮到我头上呢?……我配得这个荣誉吗?我就很惶恐。
记者:祝贺你获奖,能再谈谈获奖之后的感受吗?
莫言:当时瑞典学院的常务秘书给我打电话时我就说,我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很惊奇。为什么惊奇呢?就是因为全世界有这么多优秀的作家,怎么会轮到我头上呢?第二很惶恐,就是有这么多优秀作家,(诺奖却)突然落到了我头上。我就在思考什么原因呢?我配得这个荣誉吗?我就很惶恐。这是当时的感受,过了几个小时后我就觉得很平静了。
记者:你是否认为葛浩文和陈安娜的翻译促成这次诺奖。据说你今年加入了一家外国很大的文化经纪公司,这个情况属实吗?
莫言:翻译过我的作品的,美国有葛浩文,瑞典有陈安娜,日本有吉田富夫、藤井省三,法国也有,各个国家都有。我相信是因为这些翻译家们杰出的劳动,共同的努力使我获得了这个奖。今年上半年我的《蛙》在推广的时候不是太顺利,有一家美国比较大的经纪公司找到我,就换了一个经纪公司,但是他们至今还没有推过我一本书。在两个月以前刚刚完成了一些程序。
记者:这次获奖主要是因为《蛙》吗?
莫言:获奖好像和《蛙》没有直接关系,第一《蛙》没译成英文,第二也没译成瑞典文,所以硬说是因为《蛙》获奖,这个理解是不对的。
记者:你收到大江的贺信吗?
莫言:我还没有看到。
记者:得奖之后和大江联系了吗?
莫言:没有,他的名片在北京,我没有和他联系。
记者:因为村上春树的呼声也很高。你得奖,网上有一种声音是中国赢了,你怎么看?
莫言:这种看法是老百姓的自由,我没权利反对。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而且究竟是不是我和村上春树两人在竞争今年的诺贝尔奖,这只是猜测。所以两个作家所谓的PK,再类比成中日关系,完全是一种玩笑,可以一笑置之。我非常尊重村上春树先生,他的作品中有我很多很欣赏的东西,我也是他的忠实读者,读了他的很多书。他的书中现代性和年轻人贴得很近的这种素质,是我的作品所不具备的,所以我很敬重他,希望他将来能获得诺贝尔奖。
个人经验,努力把高密写成中国缩影
我的野心就是希望把我小说中的高密东北乡写成中国的缩影,但我能不能做到这一点我很怀疑,我的力量可能不够。
记者:你在书中很多写到了高密,能简单的说说是如何写作的吗?怎么把家乡融入到你的作品里的?
莫言:我的早期小说,比如翻译成法文的《透明的红萝卜》,里面写了一个在桥梁工地上给铁匠当小工的小孩,也就是根据我自己的亲身经验。我小时候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劳动的经历,后来拿起笔来写作,就把个人的经验、经历变成了小说的素材。
记者:高密的故事是不是整个中国的缩影?
莫言:我的野心就是希望把我小说中的高密东北乡写成中国的缩影,但我能不能做到这一点我很怀疑,我的力量可能不够。
记者:你是不是在工作中会记笔记?
莫言:我从来不记笔记。我想我如果能够记住的东西,就是有价值的东西,有的东西记不住忘掉了,就是没有价值的。
记者:怎么看中日关系?
莫言:我昨天在集中采访的时候,已经谈到过,我觉得中日关系还是第一按照70年代中日建交的时候日本领导人和中国领导人达成的共识比较好,搁置争端,先谈友谊。
中日关系这种局面不会永远持续下去。两个国家的关系就跟两个人、两个家庭的关系很像——可能有时候闹得剑拔弩张,但是过了一段时候又会慢慢地互相理解,慢慢地各自退让,慢慢好起来。寄言于未来,中日两国的人民之间要求和平,渴望友谊的大局不会改变。现在这种紧张的局势也是极少数人造成的,与日本人民无关,更与中国人民无关。我希望和平是永远的,摩擦、矛盾、争议是短暂的。
敬畏大师形成风格
原来是想逃离,但后来又主动向他们(马尔克斯和福克纳)靠拢。……后来我慢慢长大,我觉得我可以离他们近一点,我可以和他们对话。
记者:你说要逃离马尔克斯和福克纳,那你觉得你在文学上的创新是什么?
莫言:我的创新就是立根于乡土,立根于个人经验,广泛地吸收了中国古典以及外来的文学(的)这些技巧,形成我自己这种亦真亦幻,历史现实纠缠在一起的写作方法。
记者:你觉得你逃离了吗?
莫言:原来是想逃离,但后来又主动向他们靠拢。因为当时我太年轻,我觉得跟他们靠在一起我太敬畏他们,后来我慢慢长大,我觉得我可以离他们近一点,我可以和他们对话。
记者:你喜欢的作家是谁?
莫言:太多啦,我刚才就说我喜欢村上春树。其他很多中国作家都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学习的榜样。
记者:你觉得得了这个奖之后,会有很多中国作家为了获奖而写作吗?
莫言:不可能有多少作家为了得奖而写作。
记者:你觉得这个奖对中国文学的意义是什么?
莫言:现在也很难说。
记者:你现在创作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莫言:我现在在写一部剧本。
我根据我自己的良心来判断,该我发言我就会发言,不该我发言,或者我不愿发言,我自然就懒得去说话。我觉得得诺奖或没得诺奖不会改变我这种风格,也不会改变我的写作风格,我过去怎么写,现在还会怎么写。我过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今后也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莫言
[新京报 2012-10-15]
诺奖后,高密的“莫言效应”
当地计划投资6.7亿元,弘扬红高粱文化,包括莫言旧居周围的莫言文化体验区
10月16日,范珲想好了该如何劝说莫言的父亲同意修缮莫言旧居。
“儿子已经不是你的儿子,屋子也不是你的屋子了”。
莫言成为了社会公共资源,“你不同意不一定管用”。
作为莫言老家所在辖区的管委会主任,范珲对说服莫言家人很有信心。
范珲发愁的是如何种出万亩红高粱。在莫言的家乡,由于收益太少,高密当地的农民已不种红高粱。如同血海一般连绵不绝的红高粱早已成为记忆中的景象。
“我估摸着一年要投入一千万”,莫言老家所在辖区高密市胶河疏港物流园区管委会主任范珲说,“钱从哪里来?”
不过,他说自己丝毫不会犹豫,“赔本也要种”。
这一系列设想,都与刚获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有关。
高密的“腰杆”
高密诗人李丹平说,高密再也不是以前的高密了,“它是中国的文学高地,国家的圣地”
高密酒桌上有了一条新规矩。
莫言文学馆馆长毛维杰说,最近高密人在一起聚会。第一杯酒,肯定是“先为莫言老师获奖干一杯”。
这段日子,在他看来,早上高密人走在大街上,精神头都不一样,“带劲”。
高密的出租车司机,也喜欢和记者谈起莫言。一名出租车司机迅速地背出莫言家几门几号,得意地说“他和我同学的老婆是一个村的”。出租车上的电台不时有人询问莫言旧居怎么走。
在新华书店,莫言的小说专柜空了。小书店贴出了预订莫言书籍的牌子。一本从未听说过的杂志,因为最后一页有莫言的照片被放在了书架的显著位置。
高密大街上挂了很多祝贺莫言获奖的横幅,在“莫言迷”张守云看来,这还远远不够,“应该从青岛机场一路挂过来”。
文化馆的一条横幅颇有意味,“莫言获大奖,中国很高兴”。
在高密,“中国”和“世界”这两天不断地被提及。在莫言获奖的文化界座谈会上,有人提出,要淡化潍坊高密,多说“中国高密”。
以前出省不好意思说是高密的,“以后大大方方的,腰杆挺直了,俺是高密的”。
高密一家旅行社的总经理杨连才说,以后描述高密的地理位置时,再也不用说是紧邻青岛,是青岛的后花园了。
他开起玩笑,说不定以后青岛宣传语会成为,“紧靠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故乡”。
高密变了。
高密诗人李丹平说,高密再也不是以前的高密了,“它是中国的文学高地,国家的圣地”。
莫言家的萝卜
一游客从地里挖出一根萝卜,塞在衣服里。出了门,向村民展示,“莫言家的萝卜,莫言家的萝卜啊”
“圣地”的中心是莫言家的老屋。
平安庄挂起了30多盏红灯笼,进村的大桥刷了两遍漆,桥上的字描成了金色。
莫言获奖当晚,管委会的领导想清街,要把村里路上晒的玉米全部清掉。莫言的二哥管谟欣拦住了。
10月14日,莫言的旧居屋后竖了一个介绍莫言的大展板,第二天就拔掉了。“牌子上有几个错字”。周围是新种的柏树枝和杏梅树。树上漆了崭新的白漆。
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院落。土胚屋,五间房,狭小,逼仄,堆满了灰尘和杂物。
正屋里有一台收音机,是莫言结婚时买的。这是屋里最值钱的电器,“第二值钱的就是手电筒了”。
一拨拨的人进来,转不开时会默契地排队照相。不认识的人还彼此打招呼,“赶紧看,以后来就要收钱了”。
莫言的院子里种了一行胡萝卜,被踩得七倒八歪。有人在墙边发现了山药豆。两三个人跑过去摘了起来。
妈妈跟女儿说,把山药豆煮了吃,明年咱也拿诺贝尔奖。莫言的二哥管谟欣站在一边,脸上看不出表情。
院子的墙缺了一角。有人拿出相机合影,“这是历史”。
等管谟欣离开,一个游客从地里挖出一根萝卜,塞在衣服里。出了门,拿着萝卜向村民展示,“莫言家的萝卜,莫言家的萝卜啊”。
这个院落在2010年就被管委会纳入修复计划。范珲画好了图纸,找好了水泥,莫言的父亲管贻范担心打扰村民,又不喜张扬,给莫言打了电话。这件事情就此搁置。
到如今,一切似乎都不可避免。
管委会提交了投资五十万元对旧居进行整修的规划。山东省旅游局派了专家来研究旅游线路。
高密市旅游局局长王剑智说,“这一切已经不是莫言一个人的事情了”。
管谟欣对于修缮的事不愿再表态,这几天他总是显得很疲惫,“听政府的吧”。
分一杯羹
高密最大一家农家乐老板将农家乐改名为“红高粱庄园”,包间名称改为与莫言小说有关,比如“红高粱”等
与萝卜相比,很多人在诺贝尔效应里想得到更多。
莫言新闻发布会召开前,发布会所在酒店费尽心思,在布置会场时,把莫言身后的酒店标志放得尽量低,想让电视媒体在播放莫言采访时,能露出酒店标志。
“莫言迷”张守云收藏了一百多套莫言不同版本的书。旁边的人羡慕他,“你可算赚了”。张守云一扬头,“我该准备5000套!”他从去年就开始准备,计算着莫言得奖还应有两年时间。他颇为懊丧,“准备的还是太少了”。
莫言得奖那天,他冲上去要了三个签名。“不敢再要了,差不多就行了”。
馆长毛维杰的手机这几天几乎被打爆。不断有人询问:“能不能把我列为莫言研究会的理事?”
此前,莫言研究会已有35个理事。毛维杰显得很为难。“门槛一定要提高”。
对于莫言文学馆来说,从以前的“羞羞答答”到如今的“理直气壮”。一度传出要迁出重建的消息,毛维杰后来面对记者不得不多次强调,只是在现有基础上扩建。
10月15日,东营一所大学的文学院院长来到莫言文学馆,要求建一个实习基地,学生可以来帮忙。他向同行的人比划着,“牌子要挂在这里,要快,不然以后就挂不下了”。他还强调了一句,“迁走也不怕,牌子要跟着走”。
高密当地的一些文化人士很担心外来者抢占莫言的资源。
文化界人士李章合看到胶州电视台强调莫言是喝胶河水长大的,受胶河文化影响。他有些着急,“胶州都能把莫言往他们那里拉”,高密更不能落后。
招商局局长王述忠10月15日就开会研究如何让莫言促进招商引资。他多次强调利用莫言提高知名度、美誉度,却也表示,“还没想好具体怎么做”。
怎么打莫言这张牌?他看着记者,你给出出主意?
商人在这方面总是能得风气之先。
高密最大一家农家乐的老板冯涛决定将农家乐改名为“红高粱庄园”。饭店里的包间名称均与莫言小说有关,比如“红高粱”、“白棉花”等。
10月13日,冯涛请来了青岛农业大学的教授,指导如何种植高粱。他准备明年春天和周围的老百姓进行股份合作,种上200亩弯头高粱。
“高粱地里有故事”,他要把红高粱电影里的场景搬进高粱地。
在高密,“只有我这里能看到成片的高粱”。
“万亩红高粱”计划
要种一万亩的红高粱,只能每亩地补贴一千块钱,“把本先给农民”,“这一千万先要扔出去”
冯涛错了。
胶河疏港物流园区管委会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
他们的蓝图显得波澜壮阔得多。
10月15日,管委会拿出了弘扬红高粱文化,打造半岛特色旅游带的计划书。
这是一个需要投资6.7亿元的项目。包括莫言旧居周围的莫言文化体验区,红高粱文化休闲区,红高粱影视作品展示区,胶河沿岸景观带,以及乡村度假区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他描绘了建成后,水陆交替,红高粱与碧水相互交映的景色。
在红高粱文化休闲区,将会种植万亩红高粱。在几天前,他们提出的还只是2000亩。
范珲对这个项目颇有信心。“借莫言的东风”。虽然胶河治理这一项,他认为就要花费近两亿元。
他希望能够成为政府的项目,再加上社会资金的投入,“三年一定能建成”。
范珲也担心收益,尤其是万亩红高粱。
在高密,农民不愿再种红高粱。管委会曾经为了鼓励农民种红高粱,每斤高粱补贴一块钱。
第二年,即使补贴,也没有人种了。
现在要种一万亩的红高粱,只能采取每亩地补贴一千块钱的方式,“把本先给农民”。一亩地一千,一万亩就是一千万。“这一千万先要扔出去”。
目前,高粱很难发展产业,如果旅游不能赚回来。范珲也很明确地表示,“一时半会儿很难赚回来”。但是,他还是期待着政府同意这个项目。
作为莫言的家乡,他希望,“以大投入、大招商推进大调整、大发展”。
他认为莫言的家乡必然会成为中国农村的缩影,中国对外形象的窗口。在建设定位甚至应该高于高密,“不能坏了中国的形象”。
“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高密市旅游局局长说,整个山东的旅游口号也可以改一下,“一山一水一圣人”改成“一山一水一圣人一文豪”
10月11日,杨连才被街头的鞭炮声惊醒了。
知道莫言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之后,经营旅行社的他激动得再也睡不着了。
高密不是一个旅游资源丰富的地方。没有山水,一马平川。和周围县市的旅游相比,没有突出特色。主打民俗游,很难吸引大量游客。
杨连才说,平时做旅游的人在一起聊天,常常想,高密什么时候才能掉下一个景点呢?
机会来了。
莫言获得诺贝尔奖,就像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天大的利好”。
杨连才的旅行社以前只能单腿走路,把高密客源往全国各地送,外地来高密的客源不到5%。
杨连才这几天思考的都是,如何研发线路,争取外地游客,如何挖掘延伸莫言的景点。
他说,现在高密旅行社都在跃跃欲试,只是不知道如何参与。“就等政府的消息了”。
10月15日,高密市旅游局局长王剑智忙着准备一个微博活动。
活动是让网友推荐最喜欢的莫言小说中的文学地理场景。他生怕点击的人数太多,网络瘫痪,赶着申请容量更大的网络。
王剑智颇为自得,在他看来,其他部门都还停留在想的阶段,只有旅游局拿出了具体方案。
这些选中的场景会成为旅游局招商引资的资源。他希望有企业家投资,如果能建成影视城是最好的结果。
要想拍莫言的电影,肯定要到高密取景。而且,“莫言还在创作高峰期”,王剑智认为电影公司关注莫言,也是投资商的利好。
对于旅游线路,他说,已经有专家进行了考察。高密市旅游局也根据莫言的旧居在设计自助游和乡村休闲游的线路。
他想好了几个高密旅游的新口号,“三贤四宝,莫言家乡”。他说,整个山东的旅游口号也可以改一下,“一山一水一圣人”改成“一山一水一圣人一文豪”。
他思考了一下,自己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么改不过分”。
在高密已举行过两次的红高粱文化节加上了旅游两个字。在策划会上,潍坊市的一位领导提出,文化太静态了,加了旅游,让人流动起来,才会有经济收益。
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高密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的局长邵春生认为,从此文化旅游节将成为高密的文化品牌。
他总结出的“红高粱精神”,也被他称为“莫言精神”:“吃苦耐劳,刚正不阿,谦逊。”
邵春生告诉莫言,这一次声势要大一点。要搞庆典活动,要有莫言的作品研讨。
有了莫言,邵春生说,这个县级文化节远远超出了它本身的意义。他希望有投资商能来建设莫言的文化产业。在高密,之前有想建晏子文化园的规划。晏子是高密最早的名人。
邵春生说,莫言获得诺贝尔奖之后,文化园将有一部分是莫言的文化园。
“借着热乎劲儿,引来世界级别的文化投资,突破几亿。”文化界的讨论会上,一个人说着,手在空中有力地画了一道弧线。
莫言说,希望不要太张扬,“搞大了让人家笑话”。
喧嚣下的平静
莫言曾说,自己只有站在高密的土地上,创作才有感觉。他喜欢高密的平静
相对于政府的兴奋,莫言所在的平安庄的村民要平静得多。
村民郭元礼是莫言小时候的好友,他靠在墙根,跟记者聊起和莫言下棋的往事。
他说莫言聪明,能背《本草纲目》。
很少有人看过莫言的书。他们只知道莫言写了自己的村庄。
莫言曾经在红高粱里写了村民王文义,写他胆小,耳朵被流弹擦破,自己却嚷着脑袋没了。
村民说,那是真实的。王文义已经去世了。村民一提起他就会想到这段往事。
王文义的儿媳说,莫言得了奖,他们也跟着高兴。王文义曾经有段时间对这么写他有点见怪。莫言给他买了瓶酒,安慰他说只是用了他的名字。
他就不再不高兴了。
《蛙》的主人公原型是莫言的姑姑管贻兰。她也只是平静地坐在家里。她说,莫言写她部分是真的,部分是虚构。作家不容易,她的故事是骨头,莫言还要写肉,虚构是难免的。
她为侄子高兴,却不愿意去打扰他,一个电话也没打。“自己家人不给自己家人添麻烦”。
村里人都知道,莫言得的奖是最大的奖,“没有比这个更大的奖了”。
莫言的叔叔管贻喜说,管家在光绪年间曾经中过探花,莫言这个比状元还要厉害。
然后,他们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莫言为人随和,有人甚至说,“他好用”。什么事情,只要求到他,他很难拒绝。
莫言的家人也是如此。
莫言的老父亲90岁了,耳朵有点背,听不懂别人的问题,慌张中总带着些惭愧。
他们接待一批一批的记者,尽力地回答每一个问题。只要记者离开,他们一定会送到门口。如果开车,送出门的人一定会站在那里,不停地招手,直到车开走。
……
莫言从50岁之后,回高密的时间越来越长。
回到高密,莫言喜欢背着手赶大集。逛市场的时候看到粮食一定要摸两把。
得了诺奖之后,他说自己压力很大,忧虑重重。
他希望一切能尽早平息,可以尽快进入创作的状态。
莫言曾经对邵春生说,自己只有站在高密的土地上,创作才有感觉。
他喜欢高密的平静。
□新京报首席记者 张寒 山东高密报道
[新京报 2012-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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