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涉嫌虐待继女的蔡亚珊在朝阳法院受审时,不时双手捂面,之前她采用手掐、脚踹、开水烫等方式虐待孩子。新京报记者
王贵彬 摄
自称因与公婆关系不和生怨,心情不好就动手打孩子;因涉虐待罪被公诉
●“我总要哄她开心,她不开心,就要打我。我被打到进过三次医院,第一次是把我头摔坏了,去了儿童医院;第二次把我衣服脱光,用开水从头泼到脚,去了烫伤医院;最后一次是掐我,我喘不过气来,把舌头都咬烂了,她还硬要我吃荸荠,结果被卡晕了……”
●其实,7岁的小女孩莹莹(化名)因被打已进过7次医院,最后若不是生疑的急救医生报警,莹莹仍生活在“天天被打”的噩梦中,而莹莹口中的“她”、继母蔡亚珊,昨天也不会站到朝阳法院的被告席上后悔痛哭。
开水烫、擀面杖抽……因为与公婆不和,30岁的蔡亚珊,把“一肚子怨气”都撒到了6岁的继女莹莹身上。
昨日,蔡亚珊因涉嫌虐待罪,在朝阳法院受审。被告席上,蔡亚珊不时掩面痛哭。她说很后悔打孩子,“毁了孩子也毁了自己”。此案未当庭宣判。
可疑的疤痕:
女童7次住院牵出虐童案
经法医鉴定,莹莹胰腺损伤程度属重伤(偏轻);全身多发损伤,遗留头皮瘢痕3处,瘢痕累计长度为9.7厘米,骨折、烫伤的损伤程度属于轻伤。
2011年12月8日,首都儿科研究所附属儿童医院接待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因为吃了滚烫的荸荠,孩子的口腔、舌头几乎烫烂,不停呕吐。
当脱掉这名5岁小女孩的衣裤时,医护人员惊讶地发现,孩子全身都是伤痕,连阴唇部都有损伤……
谁对孩子这么狠?发现可疑的急救医生,立即报警。
查询孩子病历,这个叫莹莹(化名)的小女孩,自2009年5月至2011年12月,曾7次先后入住北京积水潭医院、北京军区总医院、儿童医院等,并被分别诊断为骨折、腹部闭合性损伤、眼外伤、胰体断裂、双足热水烫伤肿胀并有大小水泡,头部、面部、颈部、躯干、右上肢烫伤、右手切割伤等。
其中,2011年4月16日,莹莹因手肘受伤到积水潭医院救治,两周后,她又因双脚烫伤再次到积水潭医院救治。
警方调查之后发现,伤害莹莹的不是别人,而是和她一起生活的继母蔡亚珊。2012年1月,29岁的蔡亚珊被批捕。
糟糕的婚姻:
婆媳关系不顺丈夫“无所作为”
“你可以认为我十恶不赦,我认罪。我愿意讲出我真实的生活经历,给别人一个借鉴。”
是什么让一个年轻女人如此心狠手辣?
蔡亚珊是河北人,2008年,她经人介绍,和大自己9岁的交警陈先生相识。虽然陈先生离异还带有不到3岁的女儿,但蔡亚珊觉得陈先生挺好,从身份来讲都“可信”。
两人在交往期间常带莹莹玩,希望和孩子培养出感情,以后稳定地生活。蔡亚珊说,当时自己很简单、开朗,没心没肺的,她最理想的生活就是有个家庭,简简单单地生活。
但从两人结合开始,这段婚姻就没有被祝福。和公婆的矛盾,从婚礼就开始埋下。
她想办婚礼,但被陈家父母反对,对方说希望两人领个证就开始生活。
婚礼是女孩都不想错过的,在蔡亚珊的坚持下,事情很僵,公婆最后仅象征性地出席了婚礼,“看上去不太高兴”。
陈家代理人介绍,陈家人始终认为蔡作为一个外地人,当初嫁进来就是带着目的来的,处处跟陈家人要钱,陈家人想见孩子,她也要钱。但这一说法遭到蔡的否认。
对于婆媳间的关系,蔡亚珊觉得丈夫没有作为,“在他妈和妹妹前面没有发言权”。
激化的矛盾:
产后抑郁脾气“越发败坏”
坐月子的蔡亚珊,没等来婆婆的照料,一次更大的波澜却在这个家庭激荡。
2009年春节,考虑到要给莹莹一个完整的家庭,蔡亚珊从奶奶家把孩子接过来一起生活。但不久,蔡亚珊就怀孕了,她和婆家关系却愈发紧张。陈家人说,因结婚前老人曾不希望蔡再孕,怕莹莹被冷落。
因陈家拆迁,在讨论分配补偿的家庭会议上,陈先生提出分配给他的房产要写上自己的名字,但遭到父母和妹妹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这会让蔡亚珊“占便宜”。而这个要求,被家人认为是蔡亚珊撺掇。婆婆就找上门来,当着还坐月子的蔡亚珊和亲家的面,训斥儿子无能,在家里做不了主。
但这句句训斥,听得蔡亚珊刺耳,“虽说是骂他,实际是骂我。”
令蔡亚珊更加反感的是,陈的前妻并未像丈夫所说的“再也不联系”。她每次来看莹莹,蔡亚珊都觉得她把矛头对着自己。
受到一系列刺激,蔡亚珊得了产后抑郁,她越想丈夫家里的事就越睡不着觉,心情就越发扭曲,脾气越发败坏。
陈家代理人称,陈家人觉得,从拆迁的事以后,孩子就开始受罪。
狠心的后妈:
孩子被打到不敢哭
“妈妈对我不好,我被打的住院。护士阿姨说我眉毛好看,我回家问妈妈,她用剪刀把我的眉毛剪了,还让我喝刷碗水。”
2011年1月,他们在旧居附近租了两居室生活,不接触婆家。
蔡亚珊没工作,天天在家带两个孩子,她开始觉得生活没有希望,“多活一天都是痛苦”。
莹莹不听话时,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动手打孩子。用手掐她,后来就用擀面杖打,再后来就用筷子伤孩子阴部。打完了她会自责,但之后仿佛魔鬼上身,并开始每天都打。
家里的打骂声常惊扰到楼下的邻居。他们记得,楼上的女人和两个孩子刚搬来半年,就经常听到孩子哭叫。“楼上动静挺大的,一天两三次,有摔东西声、哗啦哗啦的声音和打孩子声。”
莹莹的噩梦没有断过。她记得自从妈妈生小弟弟后,她就开始被打。“妈妈一开始用手掐,后来用擀面杖打,一天打我好几次。我不敢哭,因为我越哭,她越打我。”
莹莹在家里特别怕蔡亚珊,怕她总是打自己。莹莹从来没吃过炒菜,吃的白面条,还不给酱吃。“我只是在爸爸过生日的时候吃过一次有酱的面条。”
更甚的是,莹莹事后曾在噩梦惊醒时告诉奶奶,妈妈曾让自己吃大便和尿,她自己的、弟弟的、妈妈的大便,她一点一点吃。莹莹有一个小瓷碗,她要自己刷,蔡亚珊让她把刷碗水喝了。
莹莹所在幼儿园的老师说,莹莹总不来上学,她曾给孩子父亲打电话,但他说孩子被开水烫伤了,之后再也没来上过学。
后悔的女人:
欠孩子的一辈子还不了
看到小狗啃地上的骨头时,莹莹会突然停下来,告诉奶奶“妈妈让我吃过”。
虽然因被打进过7次医院,但在孩子记忆中,只有三次。
莹莹说,这三次,爸爸都知道,他晚上回来不敢看自己,因为他怕妈妈。
陈先生说,他知道蔡亚珊会趁自己不在家时打孩子出气。自己在家时,如果蔡亚珊动手,他会制止,和妻子吵架,吵完了转身离开。
但全家人万万没有想到,这段时间孩子遭受了这么大的痛苦。“奶奶看到孩子时,抱着哭得不行了。”
现在,莹莹表面上已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她梳起小辫遮挡头顶的伤疤。
去年1月,在进看守所半年左右,没有等来丈夫,蔡亚珊却等来了一纸离婚诉状。她不想离婚,但一审、二审,直到5月27日,终审判决下来——离婚,她能预见到的结果。
“这里每个成人都有责任,他的父母,他的前妻,他,还有我。我欠他的我还了,但是欠孩子的,我一辈子还不了。”蔡亚珊说。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刘洋